法国不放假,因此徐茗好过年的时候没能回国。文珺慧倒是回去了,大包小包提着,在广州落地直接回老家,陪家人置办年货时看见商场里新出炉的地广,整版的海报和易拉宝立在展柜前,成摞的宣传册往外发,每家每户一套的护肤品明码标价1899,当着一众亲戚的面,妈妈终于不再吐槽她那个“全靠别人给钱”“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工作。
她拎着排骨,两三只鸡,成捆的菜和两袋子水果,站在熙熙攘攘的结账处给徐茗好发语音:“你是不知道我那个二姑妈,脸拉得比驴长,比锅底还黑;我三大爷也不提他儿子了,今年我也算扬眉吐气一回,我看我妈还怎么骂我。”
徐茗好睡得迷迷糊糊,听见个驴,听见个锅,眯着眼睛勉强回复她:“我结婚记得来做饭。”转头就被文珺慧发给权顺荣:“你家公主过日子过晕了。”殊不知权顺荣正在他公主家陪二老唠嗑,太后把徐茗好小时候光屁股的照片都翻出来,一个相册有砖头那么沉,从头讲到尾。徐爸爸敲着锅沿喊了三四遍开饭,娘俩仍意犹未尽。
“这是02年……我记得那年雪特别大,从刚入冬就开始下,徐茗好一星期没上课,高兴坏了,哎呀被她爸撺掇着打雪仗,过了一会儿找不见人,喊了半天才发现掉雪坑里去了,回来哭好久,从那以后下雪再不肯出去了。”
照片上徐茗好抱着玩具熊不撒手,瘪着小嘴泫然欲泣。那时候没有现在这么瘦,小脸圆圆的,扎俩小辫穿着鲜红的棉袄,跟年画娃娃似的,看着就喜庆。
“那不是打雪仗的事儿!!”徐爸爸打不过就加入,举着锅铲过来凑热闹,“回来就发烧,连烧三四天让你唬的,往后下雪都不用劝,自己就知道套棉裤,往后下雪怎么叫也不出去了。”
权顺荣听得心里一动,他还没有见过冬天的徐茗好,大概跟夏天不是一种可爱法。
“这张是植物园开园第一天,跟她朋友去的,非要摸人家狗,给她小腿上舔了一口,哎呀给吓坏了,抱着我不撒手。”
“那时候多大?”权顺荣看着穿着红裙子的小姑娘,戴着顶亮黄的帽子,坐在爸爸怀里拽着他的领子不撒手,眼睛还在瞟脚下的狗,他拿手机翻拍了一张,“跟红小豆似的。”
“这时候小,这才三岁,皮得不行,整天上蹿下跳的,我和她爸都管不住。”
“嗯,让她妈给送去学跳舞了,成天哭,哭着去哭着回。”
徐妈妈一拍床,动作跟徐茗好一模一样:“那是人家少年宫的老师说她有天赋!而且压腿哪有不哭的,那杠子上一溜小孩都哭,小好比他们强多了。”
“啊是是是。”徐爸爸说不过她,开始拿铲子赶人,“走了走了,吃饭去,顺荣啊,晌午炖的酸菜猪肉,老香了,快去尝尝。”
“哎好,”权顺荣库库拍了好多张照片,翻身下床,“麻烦叔叔多给我盛米饭。”
“放心吧,你叔盛的饭能撑死个人。”
除夕夜那晚徐茗好跟着夫笙宽去了唐人街,舞龙的,敲锣打鼓的各式各样,走两步就是一个小吃摊,好不热闹,她们买了两袋子仙女棒,全让崔瀚率提着,自己在前头撒欢跑,好几次差点儿走散,最后崔瀚率给她们一人一个发光的气球,系在帽子上,远远就能看着,这才不至于走丢。
凌晨跨完年才往回走,徐茗好在车里接到权顺荣妈妈发来的视频,看了看时间,国内天已经亮起来,背景里权顺荣正站在板凳上贴春联。
除去加好友时那么一次视频,平日里就是朋友圈的点赞之交,这是第二次,徐茗好有点儿紧张,尤其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晃,让长辈看了难免会说两句。但是权妈妈很温柔,给徐茗好展示布置好的家,还说等他贴完春联就去机场接人,今年春节他们四个老的一起过。
徐茗好哽住,没想到爸妈比自己还早见亲家,权顺荣倒是安排得挺好,就是自己也没能买点东西回去,怪不好意思的。
“咱又不缺什么,再说你不是买衣服回来了?”权妈妈立刻把镜头向下一摆,“你看看,我留了一套没穿,就等着今天呢,正合身,我去逛超市人家问我在哪买的,我说我闺女带回来的,人家都夸你眼光好呢。”
权爸爸背着手从后面溜达过来,说话的腔调和权顺荣一个模样,哼一声:“嗯,可把你美得不行。”又跟徐茗好说,“你阿姨天天穿出去晃悠。”惹得权妈妈打他:“你少打岔。”
“跟谁说话呢?我瞅瞅。”权顺荣跟徐茗好爸妈待了两天,说话一股东北味儿,脸凑近把他妈挤走,“哎呀,我们小豆公主。”
自从看了照片,权顺荣喜欢的很,天天这么喊她,还把照片当壁纸,用徐妈妈的话说就是“稀罕死了”,可把徐茗好臊得不轻。
他找了个房间,俩人关上门说小话。权顺荣问她:“想不想家?”
徐茗好老老实实点头,想,怎么不想,原来屋外头烟花鞭炮轮番上阵,还能坐在一起包饺子,现在公寓里冷冷清清的,就连春晚都得在手机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