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抢在彻底入冬前,杨父去山里猎了一点好货,等到山色尽寒,想猎这些好货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今晨杨父要去城里,与皮革行约定了去交几张皮货,杨母本想去田上,临走之际,发现杨父居然漏掉了一张上好鹿皮。
杨母嘴上责怪,背上却是已经挂起了背篓,那张鹿皮被她放在了背篓最底部,上面盖了些绣工精致的绣帕。
“乖儿,我去城里给你父亲送东西,你要拿去卖的绣帕我也捎带上了。我尽量全都卖出去,下午和你父亲一道早些回来。”杨母停在了院子里,语速极快地对绾绾屋里说道。
屋里的绾绾听见了声音,连忙放下绣绷,跑出了自己的屋子:“娘,我去送吧!”
“不用不用!”杨母腿脚利索着,几句话已经走到了院门口,“天气冷,你快回屋里去,别冻着了,一个人在家警醒些,等我们回来!”
一阵失落,又加一阵温暖,绾绾被门口的冷风一吹,搓着双手回到了屋里。
她没有接着去拿绣绷,打开了箱笼,将昨日新得的杏粉织锦团花披风抱在了怀里。
低头闻了闻,有股杨母特意熏上去的香味,寒天里闻起来暖绒绒的,绾绾很喜欢。
绾绾望着铜镜里笑意忍都忍不住的少女,看她披上与她身量恰好的披风,系好绳结,揉了揉颈口的那圈细绒。
凄白的太阳在天空爬升,渐渐爬到了屋头,厨房窗口飘出了面香。
“好像没有娘做的面好吃……”绾绾捧着热面喃喃,卷起的袖口冻红了一小截手臂。
她转身将面放在了厨房外的小矮几上,搓搓手心搓搓耳尖,拿过筷子大快朵颐。
面汤热乎乎,绾绾眼前朦胧了一片,院子里的大黄狗养得膘肥体壮足以过冬,狗爪扒住了大骨头,吃得也很欢乐。
进食过半的时候,大黄狗忽然在绾绾耳中狂吠了起来。
绾绾正因不能共感离绾的味觉而遗憾呢,就被迫跟着离绾从面汤上挪开了视线。
那只大黄狗骨头都不啃了,矫健的四肢仿佛扎在了土里,身躯微微匍匐,对着院门口嗬嗬龇牙。
“金锣,怎么了?”绾绾匆匆拭了嘴,从矮几旁站起。
那只名唤金锣的大黄狗扭过了黄黄的脑袋,眼珠儿直直望着绾绾,须臾又望向院门。
它不乱吠了,它在潜伏。
绾绾不由紧张起来,因为金锣的表现意味着有危险的陌生人在靠近,而这股紧张,绾绾是从自己交握且苍白的手上看出来的。
“啪啪啪!”院门被人大力拍响。
绾绾吓了一跳,跑去将砍柴的斧头握在了手里,斧头很重,但她拿得住。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杨家妹子,杨家妹子!我是村长,你在家吗?”
绾绾听出了村长的声音,疑惑道:“村长伯伯,您身边是不是还有其他人?”
村长一愣,忙道:“是啊,我身边有一位公差,是来找你的!有公差大人在,你放心!”
公差来找她?
绾绾愈发疑惑了,可是公差在外面,小老百姓刻进心里的畏惧让她不敢将这位公差拒之门外。
她放了斧头,伸手将警惕的金锣安抚了下来,然后拉开了院门的门栓。
村长可算见到绾绾开门了,心下微松,然而紧接着,他听见公差道:“你就是杨绾姑娘?杨胜夫妇溺水而亡,需要你去做辨认,快跟我走吧。”
绾绾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公差。
村长也愣住了,不可置信地抖了抖唇,像是想再问点什么,好替绾绾确认。
见他俩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公差也是见怪不怪了,但是,以防小姑娘还不信任自己,导致耽搁更多的时间,他取出了衙门的腰牌。
“杨绾,振作一点,先去辨认,再言其他。”
绾绾听不见,耳朵里都是嗡鸣的噪声,她发虚发幻的视野里,独独衙门的腰牌如此清晰。
当绾绾再次能够分辨脚下的土路时,她已经跟着公差奔跑了起来。
初冬的风如锐利的纸片那般剐蹭她脸颊,丝丝红意在苍白的肌肤下拉成了不明显的长线。
脚边是跟着奔跑出来的金锣,后方是喘着大气追上来的村长,他手里抓着从绾绾家中找到的一件披风。
那披风叠好了放在床榻上,看着就格外暖和,村长那个时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匆忙进屋拿了就走,没多看屋中一眼。
村长追上来,叫绾绾把披风穿上再走,绾绾行若枯骸,叫村长喊了五六声才听清。
她没注意,或者说是不在意,颈间被她系了个死结,脚下的步子愈加得快。
跑到那座石桥边时,连公差都叉着腰在喘,后头的村长更是不见了,跑回村里去拉车了。
公差看了看哈气的狗,再奇怪地看了眼呆木却只是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