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飞远。
她早就已经麻木了。
晌午的时候楚恪身边的太监总管来宣了穆蓁的禁足令,老黄门掐着嗓子拿腔拿调道,“好教姑娘知道,今夜宫中可忙着呢,万一冲撞了贵人,惹怒了陛下,只怕就没这么好脱身了。”
穆蓁神色淡淡,也不跪下接旨,像是完全不把老黄门的话当回事似的。
老黄门也见怪不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又趾高气昂的走了。
穆蓁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阿玉,眼神却投向了宫墙之外,她想起那小宫娥的话,原本一向淡漠如冰的眸子里竟然有了几丝期待的神色。
原来今天是上元节了啊。
*
归元殿的法事做了整整六个时辰才结束,僧人们离开后,原本热闹的大殿重新安静了下来。
楚恪一人独坐在灵前,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绣像,“槿窈,今夜又是上元节……”
他取过笔架上的工笔,淡淡道,“那年沧澜江畔游园会,我答应过你要给你做一盏蟠螭灯。”
楠竹骨架上用勾勒着一幅幅图案,楚恪蘸取了颜料,看是给这些图案描补上色,那图案的线条极细精细繁复,稍有不慎颜色就要落在外头,毁了整幅画。
如此精细的操作,楚恪却信手捏来,像是已经练习过无数次一样,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一副游园灯会图在他手中渐渐显现出来。
火树银花,桂华流瓦,一看便能想象出那该是多么热闹盛大的场景。
楚恪放下画笔,转动了一下手腕,他摩挲着画面正中两个空白的小人儿,喃声解释道,“并非我有意拖拉,我只是……只是以为……”
烛火摇曳,映得他的眼底明明灭灭,看不出情绪。
他只是以为他们来日方长,他和穆槿窈有着大把的时间可以长厢厮守,或许他可以执着她的手,两个人一起做完这盏灯。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南诏王室会在一夜之间崩塌倾覆,当楚恪率领大军赶到南诏王城时,只能从尸山血海中找到穆槿窈的白骨。
楚恪抿了抿唇,深深吸了口气,又重新提起了笔。
其实沧澜江灯会已是四年前的事情了,但不知为何,那天的点点滴滴就如同刻在他脑子里一般,似乎他只要闭上眼睛,就能回忆起那天穆槿窈的模样。
他下意识就去蘸了满满的朱砂,却在落笔的前一刻停住笔,一小滴绯色的墨滴凝结在笔尖,将滴未滴。
楚恪闭了闭眼,很快挪开笔,“抱歉。”
南诏王族尚紫,所以穆槿窈其实更多时候都穿着雪青色的衣裙。
“那天我和父亲吵了一架,换了别人的衣服才偷偷跑出去,其实我甚少穿那样的颜色。”后来穆槿窈这样和他解释过。
他迟疑了片刻,还是重新换了一支笔。
只是不知为何,楚恪突然无法克制地想起另一个总是穿着绯衣的身影。
说来奇怪,穆蓁的皮相明明和穆槿窈生得一模一样,但是楚恪却从未在她身上看到过穆槿窈的影子。
穆槿窈安静娴雅,笑起来也是温温柔柔的,好似那山野春花,云中皎月,叫人看了就心生亲近之意。
而穆蓁——
穆蓁很少笑,偶尔脸上有笑意那也是冰冷讥诮,仿佛长满了刺的刺猬。
楚恪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想起穆蓁。
他抬头看了一眼绣像,绣娘的绣技巧夺天工,画中女子栩栩如生,眉目宛然,正笑靥如花地看着他。
“那个人……我恨不得即刻杀了她为你报仇雪恨才好,”楚恪喃喃自语道,也不知是说给穆槿窈还是说给自己听,“孤的确应该杀了她……可是总觉得这样又未免太便宜她了,她那样恶毒之人……”
楚恪握着笔的手无意识用力,忽然,殿门猛地被人推开,一个小黄门哭天抹泪地撞了进来,以头抢地大声道,“陛下,不好了,穆姑娘要杀了南诏王!”
“什么?”
楚恪眉心重重一跳,笔尖落在楠竹上,画出一道突兀的墨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