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天气逐渐回暖,锦京城外桃花开得正艳,一阵风吹来,桃枝摇曳出优雅的弧度,飘出阵阵花香。
驻扎在此的齐军却无心欣赏这扑面而来的春景,再过两个时辰,他们就将再次进攻锦京城。
成功百步,齐军已经迈出九十九,成败全系此一战,这亦是评判他们是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的关键一战,容不得半点失误。
战场上刀剑无眼,片刻分心就可能身首异处,他们哪还有心情赏春?
锦京城外局势紧张,千里之外的平州城却一派祥和。
临近傍晚,热闹了一天的街市逐渐平静下来,胡同巷百姓家的烟囱升起袅袅炊烟,不多时便飘出阵阵饭香。
忙碌了一天,这是普通百姓难得的放松时刻,六安胡同的文家却在此时慌乱起来。下人们进进出出,步履匆匆,主子们呼啦啦聚成一群,就连轻易不出院门的的文太夫人都被惊动了。
当年,北边蒙狄军进犯,兵临平州城下,守城军文府都没慌乱成这样。
一切只因为文家大姑奶奶文婷突然发动,直接被送进了产房。
文氏去年春嫁给齐王霍大成,到如今已经怀胎九月,按理说不该出门,但因为今日是前头一双儿女的生辰,她不得不亲自过来一趟。
同样是为母亲,文氏重视腹中骨肉,亦不忍心让那俩孩子失望。
如今她不便再去郭府,想着俩孩子都在文家读书,她便撑着身体回了文府。
难得回娘家一趟,文氏心情十分愉悦。
领着儿子女儿和爹娘兄弟们用过晚膳,正准备换上茶汤,一家人唠唠家常,文氏就感觉到腹部坠坠阵痛。
她有过生产经验,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文氏先让人把俩孩子带下去休息,转头就和母亲嫂嫂说自己要生了。
这让文家人慌乱了一阵,幸而因为月份渐打,为防万一,文氏便命产婆时刻跟随左右,这次回娘家因为要留夜,她准备更是充足。现在,只要收拾出来一间屋子作为产房,供她生产便好。
文家人看她镇定自若,悄悄松了一口气。文氏进产房就开了六指,接下来却并不算顺当。
今日文家人都在家,吩咐人去请大夫,去霍府报信,又都聚到产房外头等消息。
一盆盆血水从屋里端出来,入鼻嗅到全是血腥味,令人作呕,但除了文太夫人上了年纪被让回屋躺躺,文家其他人,包括文氏的爹娘哥嫂弟妹都站在那等消息。
他们现在最盼望的大概就是文氏顺利生产,母子平安。
世间万事往往事与愿违,屋里文氏的声音渐虚渐弱,稳婆声音焦急,情况逐渐走向糟糕。
“吱呀”一声,产房门从里面打开,一个丫鬟快步走出来,表情很是焦灼:“老爷,夫人,大姑娘怕是,是要难产了。”
“轰”文夫人景氏眼前一黑,要不是夫君文立扶住,恐怕一把就要栽倒地上。
“夫人!”文立骇了一跳,文家几位公子也面露关切。
“我无事,”景氏挣扎着站起来,锐利的眼神直射丫鬟,“大姑娘情况到底如何?”
“稳、稳婆询问老爷夫人是保大是保小。”小丫鬟艰难说完这句话,主要文家几位爷的目光太锋利,她被吓住了。
文立感觉胳膊生疼,低头就看见景氏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因为过于用力,手指已近青白色。
“夫人放心,婷姐儿不会有事!”文立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他看了丫鬟一眼,对方终于会意,转身进产房去了。
看着产房门关闭,文立扫了眼身后,“文氏一族以文做姓,以武立家,有些事情可以想,但要是因此不顾同胞兄弟姐妹性命,那就不配做我文家子孙。”
文氏四兄弟精神一凛,齐声道:“儿子不敢!”
文立抬头看向渐渐黑下来的天空,眼神愈发幽远。
平州文家听着文范,子孙走的却是行伍路。武将世家,男孙生来就要严格管教,相对而言,女娃则要轻松许多。文家历代子嗣繁茂,文婷这一辈,里外十六个男孙,只得了两个女娃。
文婷是文立第二个孩子,却是四个孩子里最得宠的。调皮捣蛋的臭小子哪里比得上软乎乎的小姑娘。虽然小姑娘现如今即将成为三个孩子的母亲,但是他们做爹娘的永远是爹娘。
想他文家世代守卫平州,做事做人不愧天地百姓,上天总不会如此残忍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文立当然知道这个外孙身份不一般,霍大成势如破竹,这半年来先破徐州,再得淮苏,月前已经兵临锦京城下,攻入其中只是时间问题,到那时候天下易主变得近在咫尺。
但那又如何,他终究和相处了二十三年的女儿交情更深。
产房里疼呼声持续了好一阵,文家人急的团团转,却也只能等。
平州城医馆最有名的大夫都被请到了文府,现在正在产房隔壁等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