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亦昙与苏棠一同到营房各处瞧了瞧,又查看了军备,方回到回事处。回事处是营中高级将领处理军务的地方,一处面阔五间的轩屋,正中是议事厅,东边是萧亦昙处理事务的居所,平时都是封着的,西边是苏棠日常办事的地方,轩屋前还有左右厢房,是近侍护卫们休息和准备茶食的地方。
萧亦昙坐了下来,侍卫送上热茶,就有人把校场发生的事一一报了上来。听见顾含章一连挑了四人,萧亦昙嘴角抿了抿。
“看来,新来的人与原来营房中人,还未融洽呀。”端起茶盏喝了口热茶,体内温暖了些许。
“是属下管教不力。也让县主受委屈了。”苏棠后退半步,欲下跪请罪。
萧亦昙手中还端着茶盏,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苏棠僵住。
“那丫头心里可没觉得有什么委屈的。有什么也当场就报了。那姓武的她还看不在眼头,估摸着她是对那个元队正有点兴趣吧。”
“老元是这次从朔州过来的,一手生(枪)法在营中也算佼佼。武副尉拳脚功夫不错,枪法在原来的营中排名也是一二的。”
“小打小闹的,活跃下氛围,也不算大事,”萧亦昙放下茶盏,漫不经心,“军营中比试下拳脚,也能增进下袍泽间的感情,提升下彼此的战力,这在各处都是惯例,用不着大惊小怪。你在我面前,就是太拘束了些。”
苏棠低头。
说起来,萧亦昙是从未大声训斥过他。便是他有做得不对不好的地方,也是一一给他指出来让他改进,对他可谓是很温和了。可他在他面前,本能的就是会有些紧张。
看着这个年纪比他大,在边关呆的时日比他长,从亲缘上讲应当是他“表兄”的定远将军,萧亦昙在心里微微地叹了口气:到底是亲近不起来。好在,人,倒也是忠心的。
“人有百样千般,他们闹腾也没有什么。只两条,不许坏了营中规矩,不许对同袍生了坏心。我的麾下,那些背后算计自己人踩着自己人往上爬的,都给我憋着。这点上,你作为一个将军,眼睛要亮一点。算计得了敌人才是真本事。”
“属下谢殿下提点。”
“那武副尉,是颖城武家的吧?”
“是。他是颖城武家主枝二房的嫡五子,人也有些本事,在家中颇是受宠。”
蓟州这边有四户大族,分别是颖城武家、宁川李家、黑水刘家和赵家。刘武两家多有人在北府军中,李家贩卖山货起家,如今是蓟州数一数二的大商户,赵家却是经营船运,把控着黑水城与高丽之间的海运线。
“之前新来那营人与旧营人打乱安置的吗?”
“是。年前人到之后,将四个军营中的人全部打乱分组举行了一次比试,然后借此对各营将士都重新安置了。”苏棠一板一眼地回道。
之前,萧亦昙处置了苏墨一帮人,上上下下也清理了不少人,后就从朔州那边调了一营过来作为补充,然后又带着顾含章一处处关卡的查看,并对人员进行了调整,也就没顾得上星罗镇这边的调整情况。
萧亦昙闻言,点了点头,又敲了敲案桌:“等刘校尉嫁女之后,我会把他调整到朔州那边,这边接替的人选,你先拿个章程出来。那个元队正,你先观察观察,若是个可以用的,也可以提提。”
苏棠应了一声。萧亦昙又细细地交代了一番。
一会儿,顾含章就热气腾腾地进来了。
萧亦昙抬头,见她脱了大毛衣服的样子,眉毛不由竖了起来。顾含章却不怕他,腾腾腾走过去,笑嘻嘻就叫了声“阿叔”。
“瞧这一身的汗水,也不怕风一吹给吹伤了。”萧亦昙到底没舍得责备她。身后的侍卫极有眼色地忙捧了巾栉过来。苏棠也乘机告退。
顾含章用热水洗了洗脸和手耳后颈,萧亦昙将她头上的发簪抽出,松开发髻,一头黑油油的长发散开,拿上一柄檀木梳轻轻地通了几遍,再替她高高梳拢在头顶挽成髻,一边念叨:
“说过多少遍了,运动完了得把大衣服穿上,你就是懒得记住。这会发热,寒风一吹,受冷了发寒头疼看留下病根儿。你这丫头,怎么就偏不听呢?”
顾含章讨好地笑:“才刚儿有些热,忘记了嘛。我身体好着呢,就一会工夫,我快走来的呢,不会发冷。”
萧亦昙替她簪好发,看她惫懒的样子,又气又笑,忍不住伸手“啪”地打了下她的玉臀。顾含章的脸“腾”地红了,气急败坏地道:“阿叔!我不是小孩子了!”
萧亦昙愣了愣。刚才只是下意识地想惩罚一下她,免得她老是不当一回事儿,倒没想到小姑娘已经长大了会害臊了--或许潜意识里他压根没去关注这个问题。
望了望刚刚还与小姑娘“亲密接触”的左手,萧亦昙掩饰地轻咳了一声,瞪她一眼:“再大我也可以教训你!”
只小姑娘背对着他看不见,那一眼瞪得毫无威胁,偏他的耳尖慢慢爬上了一丝儿绯色,又极快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