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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伸向前方,一只还紧紧抓着身下的青石。一面的墙上,一名男子手足俱被铁链锁着,口内被塞,早已死去多日,胸前、大腿、腰侧俱有伤口,那脸,分明就是除夕那日失踪的定北侯世子寇青书!

赵大壮大着胆子上前去,才发现那寇世子的手腕、足腕处俱有划破的伤口,地上早被褐色的血迹弥漫干涸成形,看那样子,竟是生生血流而尽而死!

云州司马也是有一番见识的人,只看了看地下那侍从,轻声说:

“只怕,这位的死因,也是那月籽藤果......”

他并没有把话说完。可在场的人都知道,那寇侯爷,便是因着身中月籽藤果之毒而亡的。

地窖里一片寂静。大家俱想到那日,那李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寇世子行凶弑父。现今这失踪的世子在地窖里惨死,那寇侯的死因,莫不令人心生疑窦。

“这寇世子,也算是一个有血性之人。往日里但凡出战,身先士卒,从不推诿。谁料得,竟是这样的结局。”云州司马也是武人,虽对寇青书带兵上的严苛颇不认同,然而对他的为人还是颇为敬佩。

“去年,我家夫人从帝京回来,曾带了一名厨娘。一日那厨娘酒醉,听得她模糊提了句,说是帝京定北侯府,那位年青的侯夫人,和她那继子之间,颇有些首尾。”云州郡守低声说。

赵大壮目瞪口呆地看着众人:世子寇青书一直随着寇侯爷长居边地。侯府内的继子,只有一位,就是那庶子寇青明。他当初也曾在北府军效力。只因在军中结党营私,俨然有与世子抗衡之举,去年寇侯将其撵回了帝京。

云州郡守低声续道:

“豪门世家之间,此类阴私,枚不胜举。稍有不慎,牵扯进去,便是祸患。因此,待那厨娘酒醒之后,我家夫人便寻了个错处,将她打发了出去。”

所以,那日除夕之事,他一听得事由,本能便不信那侍从所言。只是侯府秘辛,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郡守所管的。他虽有怀疑,却也不敢就确定事情与那李氏夫人有关。

顾少阳迟缓地转头看着他们,声音嘶哑:

“寇侯爷一生,为大雍守疆定国。寇世子此人,为大雍杀荻抗敌。他二人,就算不说劳苦功高,也是大好男儿。如今死得这样惨烈,何其不公!如今北荻人困城已久,云城难逃一劫。我顾少阳与诸位,生死与共!寇世子之事,我顾少阳既然知晓有冤,断不能任他背负这一罪名含冤莫白而去!今日之事,我想以血书写。他日,若我们当中有谁能够活着离开,或者,此后有谁能够有幸获得此书,定会洗涮世子冤屈,为侯爷以报大仇!”

顾少阳一番话,激起在场三人同忾。顾少阳当场撕下自己的衣襟,将所见、所晓之事咬指以血书就。

郡守、司马皆知此番恶战定无生还可能,遂也咬破食指,在血书后具下自己的官职、姓名并言明所写之事属实。赵大壮识字不多,央及顾少阳替自己也落下名字后,也狠狠地摁下了一个血手印。

未及天亮,北荻人的进攻便发动了。仅存的云城官民,但凡还能行走的,俱集结在北门楼上。司马已经身殉,郡守一身尽是血污,赵大壮抱着仅余左臂的顾少阳,自己的额上也是血水横流。

然而这些人脸上,并没有恐惧。近十来日的拚死杀敌,让他们的脸、心,都已麻木了。他们的手,机械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本能地对着冲上来的北荻人挥刀相向。各家各户汇总的热油,被那些大娘大婶拿着水瓢一瓢瓢往城下冲锋的北荻人淋去,如今早已告罄。便是那家中拆出的木料门板,也是充了兵械,被点燃后扔向那些贼子。

这是大雍朝延庆年间最为惨烈的一战:北荻围云城十八日,云城官民焚尽城内粮草,战至城破,终无一人投降。北荻人破城后未得一粒粮草,恼怒之下,将城内财宝洗劫一空,并将余下活着的军民驱赶到一处,点火焚之。云城四门俱闭,大火足足烧了两日,北荻人又至废墟中搜查有无遗漏,直到城内无一生灵活口,方弃城而去。

十日后,恶噩传回帝京:定、襄、平、庆四城失陷,云州首府云城被毁。朝野大哗。延庆帝气怒交加,病卧龙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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