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意识到,或许她想做的事,远没有他以为的那样简单,她的决心,更远超他的想象。
可——她怎么能用这样的方式?她怎么能赔上自己的一生!
“为什么?”他问。
他的眼睛浓得似一团化不开的墨,轻声问她:“你就这么想嫁给他?”
沈忆忽然怔住了。
男人的音量并不大,几乎可以称得上轻柔了,可他每说一个字,都如一道惊雷炸响在她耳畔。
沈忆几乎毛骨悚然。
她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更没有承认她是故意来见翊王,怎么沈聿就能如此笃定,她想嫁给翊王?
沈忆立刻别开眼睛,冷冷地道:“这跟你有关系吗?”
沈聿却仿佛没有听到她这句话,他原本松松搭在膝上的手指紧握成拳:“你怎能嫁给他?你可了解他?你可知道他这个人什么样?你可知道,嫁给他的后果吗!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沈忆厉声打断他。
“我知道嫁给他的后果,我更知道他这个人什么样,我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他!”
话音落下,沈忆忽然看到,男人面容上闪过一丝绝望的哀戚。
她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因为那面容立刻恢复了平静,沈聿的声音变得无比冰冷,“你若执意如此,我管不了你,但你听好了,只要我在一天,你便绝无可能嫁给季祐风。”
说完,他站起身,撩开车帘道:“停车!”
驾车的小厮似是被吓到了,只听一声破音的:“吁——!”马车晃了两下,一个急刹猛然停下。
沈忆还被沈聿方才那话气得头懵,身子一个前倾,差点直接滚出去。
她咬牙瞪着沈聿的背影。
谁知他正要下车时又停下了。
那男人背对着她,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淡淡地道:“不要以为你很了解他,或许他跟你想象中的,根本不是一个人。”
他下车去了。
沈忆还在盯着那车帘看,心中毫无来由地慌乱起来。
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可她怎么也抓不住。
难道这些年过去,季祐风变了?跟她记忆中不一样了?可她总觉得,沈聿的话没有这么简单。
毫无头绪地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沈忆忍不住掀开车窗帘子,瞪着斜前面那个握着缰绳的身影,过了好一会,她唰地甩下了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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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京城西郊,神策营中。
一士兵步履匆匆穿过校场,一路行至议事厅,对门前把手的侍卫抱拳道:“速去禀报将军,沈大公子求见。”
侍卫一横眉:“沈大公子?哪个沈大公子?京中姓沈的人家多了去了,难不成谁来都要向将军禀报?”
那士兵恨铁不成钢,“你说哪个沈大公子!满京城里最有名的沈家的大公子!”
侍卫的脸色慢慢地变了,“……你莫不是说沈小将军?他不是出家去了?他回来了?他何时回来的!怎的这么多天一点消息都没有?”
士兵快急死了,“你管这作甚!沈小将军好不容易来一趟,你还不赶紧去跟将军说!当心万一误事,将军扒了你的皮!”
侍卫如梦初醒,赶忙进屋去了。
士兵紧绷的弦终于送下来,面上忍不住露出美滋滋的笑意。
这可是小将军!活的!
当年他还只是个初入军营的新兵蛋子,便已听说过这位小将军的神勇。
那可是梁军的大营,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人淹死的地方,更别提个个都有刀有剑,会杀人打仗了!
可小将军只带了二十多个人,竟一进一出之间,将被梁军挟持的人质完好无损地抢了回来。
二十多个人!天,他做梦也不敢想啊!
可小将军却做到了。
听说当时小将军拎着一颗血淋淋的梁军头颅,提刀入营,睥睨四方,梁军愣是一个都不敢上前,吓得都快尿裤子了!
他还听说,就算是这样的小将军,仍然一点架子都没有,整天和将士们同吃同住,哪像现在有些人……
算了,不想那些扫兴的。小将军回来了,他要赶快去通知大伙。
他们可都六七年没见到活的小将军了!
没一会的功夫,一传十,十传百,整个神策营都沸腾了起来。
于是,沈聿在从大门前到议事厅的一路上,受到了近几年神策营中前所未有的瞩目。
那些热烈的目光几乎黏在了他身上,他们的眼睛追逐着他的身影,他所到之处皆一片压制不住的激动。
这场景如此久违,沈聿恍惚之间,只觉得亲切。
多年不进神策营,一路走来,只觉陌生至极,许多用惯了的设施都不见了,校场亦变了模样,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