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这天本该是给去世的亲人们上坟的日子,市人事局却在这天安排了全市的职称外语考试,因此桂卿必须随着水务局需要弄职称的人一块去湖东区经济学校考点参加统一考试,如同集体去祭祖一般正式和庄严,进而不免显得有些可笑和滑稽。
像参加这种阑尾炎式的考试一事,按理说本该由单位的人事政工股负责通知的,但是桂卿却是从盛世宁那里最先得知这个重要信息的。
盛世宁此前曾向桂卿借过一些考公务员方面的学习资料,包括几本申论和行测等,而桂卿因为想要参加今年的省市县乡公务员四级联考,所以就打电话给盛世宁想要拿回那些旧资料,盛世宁则和桂卿约定在一块参加职称外语考试的时候顺便把资料还回来,由此桂卿才非常意外地知道4月份竟然还有职称外语考试这等重要的事情。
桂卿非常后怕地想道,要是不和盛世宁主动联系要那些旧资料,这次十分重要的考试估计他连知道都不会知道,更别说什么考好考孬的事了。
看来人事政工股的人随随便便就能绕他一下子,给他一双窄窄的小鞋穿,让他暗地里吃了大亏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由此可见单位里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陷阱,随处都是面目狰狞的深坑,他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去,就会摔得头破血流,狼狈不堪,而且还欲哭无声。
当然,盛世宁也不白借桂卿的书,而是有来有往地在还书的时候顺便又抖搂了一些比较稀罕的事情,比如春节前,江海龙安排局办公室给很多某些县领导送礼品的事情。
这个事当然不值得向谁专门透露,即便是桂卿这种老实人,因为这也太普通,太平常了,根本就不值一提的,盛世宁要说的显然不是这些个事。
他当成重大新闻来讲的是,江海龙居然顺便还给两办里边督查室、信息科、研究室等这样的科室负责人都送礼了,这就显得太奇葩了,也太掉价了,这充分说明其实在上边并没什么要把的硬人给江海龙撑腰,不然的话他又何必要巴结底下这些无足轻重的人呢?
历史上恐怕从来也没见过一个大单位的一把手,需要专门巴结这个层次的人,一是因为这种人数目太多,不好一个一个地去送礼,二是因为送礼的价值和意义并不大,这些人总归都是听他们上级的,只要巴结好上边那些人就行了,没必要喂饱底下这些喽啰。
盛世宁卸完了货才走,倒是懂得投桃报李。
在前一天向阎春竹请过假之后,桂卿便搭乘着水务局一辆银灰色的昌河小面包车去湖东区参加考试了。
和上学的时候过英语四六级一样,答对的题他不知道是怎么答对的,答错的题他也不知道是怎么答错的,反正就那么稀里糊涂地交了卷。
对于晋职称这个事,他原本也是不敢指望什么的,因此对于考好考孬也是觉得无所谓的。
心无压力,满不在乎,自然就考得比较潇洒,进而最后出来的成绩也就非常理想,这倒是事前他未曾料到的。
想来这种外语考试大概也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意思,组织者是在应付差事,而参加者也是在碰运气和瞎蒙罢了。
不知道一辈子也说不了几句英国话的这些事业单位的人员,去劳心费力地考这个劳什子试到底有什么实际意义,更不知道一心捣鼓这个事的人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
说起来这些事情其实都是和他无关的,他只要努力考出个好成绩就行了,但他还是闲着没事自寻烦恼地和盛世宁议论了几句,犹如喉咙中的浓痰或鼻孔里的鼻涕,不吐不擤不快,至于牢骚太盛防肠断的大道理,他竟也顾不了许多了。
考试结束之后回家的路上自然是要经过东院的,而一想到东院里面还有个阴魂不散的老娘们阎春竹,他心里就感觉特别堵得慌,好像仅仅是从东院前经过就会被她死死地缠上似的。
从她那里请一天假,真比从她身上割下来半斤肉还难呢,她就是这样一个龌龊不堪的半老女人。仅仅是想起这一件小事,就足够让他觉得烦心的了,更不要说想起其他更加不堪的事情了。
因为厌恶一个人而厌恶一个大院,和因为喜欢一个人而喜欢一座城,大概有着异曲同工的之妙吧,所以才令他想起后半句话来。
“生活中有些人带给我的是明媚的阳光,甘甜的雨露,清新的空气,温柔和煦的春风等,”他散漫无序地想道,也没有一个明确地中心,就像在老家的山上随便溜达着玩一样,“而有些人带给我的却是不尽的阴霾,无底的黑暗,冷酷的冰霜,以及残忍的拒绝,冷漠的指责,无情的嘲弄,甚至是毫无道理的谩骂等,真是天使和恶魔齐飞,善良共奸邪一色,从而搞得这个世界异彩纷呈,复杂多变,难以捉摸……”
他没来由地觉得,正是阎春竹这种只知道蝇营狗苟、投机钻营、欺下媚上的小吏玷污了东院的清白和名誉,一如丑陋无比的黑蝙蝠趴在了美丽无暇的白天鹅身上,或者貌似狡猾实则愚钝的汉奸以爱国的名义打入了爱国者的内部,企图找机会兴风作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