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了多少人的钱啊,”钟庭接着透露道,以为自己说的自然也算是一件比较好玩的稀奇事了,“凡是和他认识的人,几乎没有他不坑的,他个※※※真是丧良心啊!”
“这不是最后也玩不转了嘛,”他余恨未了地讲道,似乎也曾经被这个家伙搞过,“然后就搞人间蒸发跑路了,完全不见人影了。”
关于赵维这个人,桂卿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莫过于,其在上学的时候曾经写在黑板上的一句话,“时间能冲淡一切”,就是因为这句话,这个家伙还被政治老师狠狠地批判了一通呢。
“是啊,时间确实能冲淡一切,或者说没有时间老人打不倒的英雄豪杰,难道不是这样的吗?”桂卿不知不觉间就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沉思和混沌当中,已然无心再听钟庭聊远义河的事情了。
“人不由自主地被生下来了,”他继而又想道,越想越远,越想越不着边际,“然后艰难地活着,努力地上学,拼命地干活,拼命地挣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去娶个媳妇,或者还有生孩子和养孩子这些非常琐碎的事,然后不知道哪一天就挂了,也不知道是淹死还是碰死的,是掉井里还是掉河里的,亦或者是掉湖里的……”
“生命竟是如此的脆弱,如此的不堪一击,怎么能叫人不珍惜,不惋惜,不痛惜呢?”他极为悲凉地感慨道。
他慢慢地想起来赵维的一双罗圈大长腿,他那一口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大龅牙,他那独具特色的青蛙嘴,他那宽宽的肩膀和高高的个头,他那一对炯炯有神的铜铃大眼,还有他谈到安利时的天真和纯洁,一种傻瓜式的天真和纯洁,与他颇有几分相似的天真和纯洁。
同时,他还想起了他的老婆张秀,一个傻傻的甚至有些愚钝的女人,一个看起来一心想要依靠他一辈子的女人。
这个大傻子是不是还有一个可怜的孩子遗留在人间了呢?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也没法再想下去了……
为了尽快地抑制住马上就要流下来的哀伤至极的泪水,他赶紧支起耳朵认真地听钟庭在讲什么。
那是一个并不十分好笑的笑话,钟庭恰好刚刚开始讲:“驴抱怨说,明明是人蠢,却总是说我蠢。牛抱怨说,明明是人说大话,却叫吹牛皮。猫抱怨说,明明是人搞的阴谋诡计,却叫猫腻。狼抱怨说,明明是人合伙干坏事,却说什么狼狈为奸。老鼠抱怨说,明明是人没远见,却说是鼠目寸光。老虎抱怨说,明明是人装模做样,却说成是狐假虎威。最后狗勃然大怒道,恁说的那些都还能忍受,而最最可气的是,明明是男人把女人的肚子搞大了,却硬说是我日的,真是可笑至极。”
众人听完都笑了,除了陈晓雨之外。
然后钟庭可能觉得很不好意思,因为陈晓雨没笑,所以他便又讲了一个笑话:“说是有四个老人家在一起打麻将玩,打了一圈之后,有一人去厕所,上完厕所后他就把打麻将这个事给忘了,然后直接回家了。另外三个人等了半天也不见那个人回来,就打算去找找他。”
“但是呢,他们谁也想不起刚才和他们在一起打麻将的那个人是谁了。”
“所以说啊,”他用平平常常的语气感慨道,也不指望这回大家能都笑,因为他知道适当地降低要求便能尽快地获得某种满足,“岁月无情,人生易老,趁着年轻就得你记得我,我记得你,没事就吆喝在一起到处转转,吃吃饭,喝点酒,免得时间长了,大家都忘了谁是谁!”
这回除了他之外,大家都没笑。
桂卿是在心里笑了,本来他是非常不屑于笑的,即便是在心里也不屑于,但是现在,唯有如此才能有力地排遣他心中那份无限的感伤和惆怅,这其中更多的是对赵维的怀念和留恋。
人,很多时候唯有死了,才是值得别人同情和怜悯的,而且还只是在小范围内持续一阵子,否则的话就只能是一个活生生的笑话了,赵维便是如此,或者说从来都是如此,一个笑话般的人物。
这个人物已经随水而逝了,永不再来了。
众人在阎春竹的纵容和默许之下,又日圈抹拉套地胡乱说笑了一番,然后消息灵通人士钟庭就开始像平常那样继续传播他的所谓独家信息了,反正总得要有人说话的,大家不能老是喝闷酒,吃闷食。
“哎,恁单位的熊英杰被调查了,这个事你得知道吧?”他嘻嘻哈哈地对桂卿言道,一出手,就不凡。
“不知道,”桂卿如实地答道,并不以此为耻,然后就开始琢磨起来熊英杰到底能出什么事,“一点都不知道。”
“你别胡扯了,”钟庭嘿嘿笑道,开始有意刺挠起桂卿来,“这么大的事,你作为水务局的人,竟然会不知道?”
“我是真不知道呀,”桂卿又如实地答道,然后又继续琢磨起来熊英杰到底能出什么事,“骗你是小狗,是汪汪。”
“人家桂卿是个老实人,”阎春竹讥笑着插话道,脸上的笑容蒙着一层油光,“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钟庭,你就不要再问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