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卿弓着腰撅着腚蹬着自行车,很快就来到了东院,在小心翼翼地问了两个颇有点小领导气质的工作人员之后,他终于顺利地摸到了※※委裴立贺※※的办公室。
东院这座小楼虽然从外边看起来非常的不起眼,一点也不高大和豪华,但是其内部装修却很时髦,甚至可以说是非常讲究或考究,只是这种非同寻常的独具一格的讲究或考究远非局外人所能深切体会到的,这是一种在特定区域和特定时代风靡很久的普遍造型。
桂卿稍显忐忑地站在众人景仰的裴立贺的门外,心神不安地停了好大一会儿,也不敢去敲眼前那扇土黄色的其实看着也无所谓的木门,仿佛里面养了一只威猛无比的性情难以预料的老虎。
从来官威最像虎威(或者人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官,而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勤务员),这话一点不假,小人在大人面前真是一如草芥。
他的心没来由地“扑通、扑通”一阵狂跳,一点也不受主人的理性约束和管制,他的额头上瞬间就布满了细密而冗余的汗珠子,搞得他手足无措和狼狈不堪,显得特别没出息,注定今生是干不成什么大事了。
此时的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首次出手的小窃贼一样,而且是在陌生的异国他乡作业,走廊里也到处都是死死地盯着他看的锐利无比的眼睛。
就在这时,昏暗无光的走廊西头过来了一个人,那个人仿佛仅仅只是一个人形,没有五官,没有四肢,甚至没有性别,但是却生得十分威严可怕,就像那个啥一样。
那个啥在举手投足间就放慢了脚步,尽管其并没有举手投足,实际满脸狐疑而又表面上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斜楞着犀利无比的目光盯着他,令他这个未见领导就先矮三分的新贼竟然毫无躲藏之处,也不知道该如何进退了。
躲是躲不了的,无论前面是什么可怕物件。
“必须得敲门了,”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以防止自己被憋死或吓死,幸好他没有禁不起任何风雨的心脏病,“要不然的话,我傻乎乎地站在人家门前算什么呀!”
“是要饭的乞丐,还是打算行侠仗义的刺客?”他自问。
“或者是一个准备击鼓伸冤的窝囊小民?”他又自问。
“嗯,这些都不是,”他从头到脚把自己完整地肯定了一遍之后才又想道,“严格来讲我们都是一个系统的自己人。”
“对,没有什么高低贵贱的区别,只是分工不同而已。”
“但是呢,”想到此处他又有些犹豫了,觉得也不完全像是这么回事,自己的看法还是有点小小的问题,“好像,我又和里面的人格格不入,根本就不是一伙的。”
“从来官是官,吏是吏,僚是僚,况且我连吏和僚都不是。”他暗自揣摩道,越想越离谱了,连一点基本的底气都没有。
“这忒痛苦了,太闷了!”他开始有些不知所想了。
但是,敲门这件事是绝对不可避免的,正如死亡一样,何况旁边还有那个啥在严厉地监督,在公正地执法,把他这个新贼看得死死的,犹如被沾了水的新麻绳上上下下都捆住了一般,放不开手脚。
“进来呀——”一个像女人一样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幽幽暗暗地从木门里边传了出来,不高也不低,不大也不小,这终于暂时解除了他身上沉重的枷锁和镣铐。
此刻,他真的想大声地喊出来或者哭出来,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如此惧怕这样一个小小的人物,难道只是因为对方所在的单位和职位,而不是别的什么更不重要的因素吗?
为此,他十分憎恨和鄙视自己,甚至想要把自己扔进厕所的下水道里去。
他离成为一个伟大人物的妄想又远了十万八千里,似乎这辈子也不可能实现了,连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同样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的人,自己怎么就表现得这么差劲呢?
他为此感到气愤极了,并且羞愧不已,这是他来之前完全不曾预料到的意外情况。
不就是见一个县级人员嘛,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何至于出现这种畏首畏尾、惶恐不安的情况?
他怎么都原谅不了自己,也理解不了自己,原本完整的人格出现了一点点的分裂征兆。
不过非常幸运的是,这种恶劣而悲催的情绪很快就意外地挽救了他,使得他能够比较从容地进入裴立贺的办公室,而不再多想什么烂七八糟的东西了。
他事后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行自我介绍的,也不记得对方究竟是怎样和他打招呼的,但是他却能强烈而别扭地回忆起坐在宽大气派的老板桌后面的那个人,那不是一只令人望而生畏的老虎,而是一头白白胖胖的肥猪,又或者是熊猫吧,这样比喻显得更可爱一点。
那个人皮肤细嫩白皙,又是双眼叠皮的,下巴上很均匀地缀了一圈又一圈的肥肉彪子,上身只穿了一件暗纹白色薄衬衣,貌似很有风度又很儒雅的样子。
那个人虽然牙齿缝隙里塞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