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怎么喝喜酒的问题,桂卿决定上午去宪统家,下午去忠良家,而马中俊那边因为喜宴的日子并不在当天,所以实际上和前两场喜酒并不冲突。
又因为宪统事先给他安排了一些活干,所以国庆节当天他早早地就赶到了位于大塘镇田庄煤矿宿舍的宪统家。
饱览了一路美不胜收的金黄色的秋收景色,乍一来到闻名遐迩的大塘镇煤矿宿舍区,他就感觉很不舒服,因为画风切换得让他有点头晕,一时不能适应眼前的境况。
“这片楼房未免也太破旧了吧!”他在心里不断地感叹着这种想象与现实之间的巨大落差,由此也明白了平日里宪统说的那些话中原来包含了这么多吹牛和夸张的成分,而那些纯粹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话还曾经让他枉自郁闷了很多次呢,“这就是以前那些风光无比的煤矿工人住的地方吗?”
“这就是一提起来就让俺们农村人羡慕不已的城镇里的人住的楼房吗?”
“好像比贫民窟也强不了多少啊。”
工与农的区别,城与乡的差距,曾经是一条多么难以逾越的巨大的鸿沟啊。
他眼下所看到的,这个一度在很长的历史时期里赫赫有名的老旧工矿区宿舍楼房,却在很大程度上填补了这个鸿沟,尽管填得那么勉强,那么粗糙,那么不尽如人意。
他由此对宪统多多少少地已经失去了一些曾经非常难以排解的景仰和羡慕,特别是当他抬脚跨步进入宪统那不足50平方,显得十分窝憋和狭窄的家的时候,这种油然而生的感觉就更加强烈了,亦即他的心理获得了某种难得的平衡。
“所谓的工人生活看来也不过如此嘛,为什么宪统事先就不能低调和谦虚一些呢?”他暗暗地想道,并且有些莫名其妙的心酸与无趣,和来路不正的同情与怜悯,总之就是感觉有些别扭,“或许他还有其他可以骄傲的资本吧,但是那些资本又是什么呢?”
“大概就是他的婚房吧,”他又小心翼翼地暗自揣测道,心中还是有了几分保留,“这个的确是我目前没有的,也的确是他可以拿来炫耀的东西之一。”
“我本不该有这种接近但绝对不是鄙夷的心理的,但是宪统对自我的过分褒扬显然也是极不妥当的,他平日里那几乎是无节制的高调张扬、自以为是和举手投足间所流露出来的盲目的自豪、低端的炫耀,是使我不带有任何同情心地来看待他的婚礼和他的家庭的主要原因,这个委实怨不得我——”
“又或许与他本人无甚关系,他也是个受害者。”他想。
由于为不适的情绪找到一个好借口会使人迅速地放松下来,所以他很快就有足够的闲情雅致来观赏宪统的新房了。
这处新房位于矿区宿舍的东南方向一条非常偏僻的小巷边上,虽然美其名曰商住两用房,而且还是楼上楼下两层的样式,但是很明显那条所谓的街道天生就带着一副永远也繁华不起来的倒霉样子。
而且像这种这个浮躁而粗浅的时代所特有的房子既没有农村住户必不可少的大院子,也不像正儿八经的城里商品房那样规整严实,无论做什么生意确实又火不起来,实在是一块大大的鸡肋,可谓是食之无肉弃之有味。
这,极不符合他的审美心理。
在所谓的婚礼现场他一点也没觉察到多么喜庆的热烈气氛。
他看到的是一个面部表情极其虚荣和疲惫的新郎,如同木偶一般在那里勉勉强强地撑起一副本应该是喜庆万分的脸,恰像一个年幼无知的孩童费力地去撑起一把磨盘大伞一样。
而站在新郎身边的新娘则是满脸不明就里且盲目高兴的笑容,那是一个平庸乏味的新娘该有的一种笑容。
据说,这位新娘是镇上一家幼儿园的老师,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式的。
“这对一点都不让人羡慕和嫉妒的新人,我得祝福他们,希望他们琴瑟和谐,白头到老。”桂卿在心里默默念叨了几声以尽同事之谊,不送出一份祝福当然是不可饶恕的。
至于“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之类的话,他觉得是绝对不适合在这种场合使用的。
宪统的婚礼瞬间使他变得成熟了不少,这确实有些奇怪。他纯粹是以不远不近的旁观者的身份,而不是以同事兼好友的身份来参加这场活动的,就像去一个毫不起眼的公园,静静地呆个一上午那种情况。
“这也许就是参加同龄人的婚礼所取得的最大收获吧,”他在意兴阑珊之余又自思道,脑子里自然也是浮想联翩的,不停地翻涌起各种色彩丰富的小片段,这些乱七八糟的小片段就像马来西亚的跳水选手压出来的水花一样庞大而杂碎,根本就得不了高分,“它能使人更好地观察到婚礼的本质,即一对还显得有些懵懵懂懂的男女,从此以后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过日子了。”
“至于婚后的日子过得怎么样,也许那才是结婚的关键所在,可是没有几对新人不是对未来充满热切的憧憬和向往的,这是他们在婚礼当中应该得的福利,包括亲友们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