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份,刚刚从省城同州大学毕业的张桂卿抱着有枣没枣暂且打一竿子再说和积极投身于家乡火热的经济社会建设的崇高思想,和许多同龄人一起参加了县里举办的事业单位公开招考,他报考了县水利局的一个专业技术岗位,并且很顺利地通过了笔试。
这天上午闲来无事,他便去小李庄找初中同学李忠良玩会。
这位人模狗样的忠良同学初中毕业之后就没再上过什么学,他在昏天暗地并且东游西逛地玩了大约二三年之后,就和不少同龄人一样进了老家北边不远处的永华陶瓷厂打工。
他先在车间干零活出苦力,整天弄得灰头土脸的,简直不成人样子了。
后来厂长陈向辉见他机智灵活,脑子好使,能说会道,恰巧此时他又有一个喜欢管闲事的并且稍微有点本事的亲戚愿意出来帮助和提携他,人家这位亲戚在关键时刻替他说了几句好话,于是他就被调到厂办公室去了,主要是负责跑腿接待和上传下达之类的闲杂事务,他这才有幸脱离了一线苦海。
如若不然的话,以他那较为稀有和罕见的身高和体型,是绝对干不了那些脏活累活苦活的。
在非常幸运地调到了厂办之后,这厮的个子一如既往地矮着,并未因为伙食里的油水大了而增加一分一毫,只是原来的“五瘦身材”很快就变成了“五胖身材”,因而显得非常滑稽可笑。
另外就是,他的头发还是始终不渝地油腻着,并未变得清洁多少,也不知道是因为继续延续了不爱洗头的老习惯,还是因为新添了一个只要闲着没事就使劲对着镜子给自己抹头油的高贵怪癖。
幸亏他在像猪一样活泼快乐地成长着的同时,还长了一张略显端正大方的好脸蛋,总算替他挽回了一些小胖猪身材所带来了不良影响,所以他就倍加珍惜那张他自以为风流倜傥和玉树临风的老脸,手边天天各种名牌男士护肤品不断,保养得令厂里的许多年轻女工都叹为观止和自愧不如,一贯爱开玩笑的她们纷纷送给这位大名鼎鼎的“厂草”一个不伦不类的外号,荷兰猪。
荷兰猪的家在村子里很好找,桂卿可谓是轻车熟路。
桂卿像进自己家一样很随意地抬脚迈进老同学家大门的时候,忠良家里并没别人在,就他自己一个鸟人在家独自玩耍,桂卿一眼就瞧见这厮正在背着两个小胖手在百无聊赖地巡视着院子里的一棵大葡萄树呢。
两个一直都臭味相投的老伙计见面后自然是好一顿熊抱,与此同时又忙不迭地胡乱笑骂了一番,进一步验证了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即男人之间的谈话越猥琐和龌蹉,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越亲密无间。
想来那些因为一起跨过江、扛过枪、吃过咸菜和米糠而结下的珍贵友谊,其浓烈和牢固程度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炎炎夏日,骄阳似火,蝉鸣蛙不鸣的,又是时近中午,这个小饭是必须要吃的,且忠良早就亲口告诉桂卿了,中午他父母和他弟弟都不回家吃饭,他们一大早就走亲戚去了,估计不到黑天是回不来的。
这个小洋猪一样的忠良兄其实是很会做饭做菜的,只要他愿意做,且家里都有现成的东西,略微一加工就可以了,也不费事。
但见不多时,鸡蛋拌蒜、油炸花生米、糖拌西红柿和尖椒鸡蛋四样家常菜就火一般飞上了一张黄褐色的布满了灰黑色小坑的小方桌。
他又到家前小卖部那里买了一瓶高度的烧刀子酒,外加一捆本地产的北极圈啤酒。
屋顶吊着的大风扇“啪嗒”一开,两个人就开始缠起。
起初桂卿还习惯性地担心那个劳苦功高的已然是垂垂老矣的三角牌大吊扇会突然掉下来,从而大大地影响他两人肆意地喝酒和可着劲地吹牛呢。
当然了,要是把后果想象得再严重一点的话,也就是说头上那玩意要是一时兴起,结果把自己这位前途应该是一片大好的青云才子给弄得当场殒命了,那就更倒霉,更悲催了。
他可不想年纪轻轻的就把这条像花朵一样鲜艳夺目的小命交给同学家经年累月地北吊着的这台破电扇。
不过呢,后来他不小心喝多了,栽进酒缸也差不多了,就对这个偌大的隐患感觉无所谓了。
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若投机万句也不多,同在北沟乡初中三年里结下的深厚兄弟情谊在劣质白酒的轮番轰炸和催化下不断地发酵和升华着,同时一阵胜似一阵地推升着他们毫无节奏地演绎出无数慷慨激扬和豪情万丈的话语。
好在酒桌上堆积如山的醉话和废话一旦说完就立马随风刮走了,不会留下一丁点的痕迹,要不然的话第二天他们回忆起来肯定会脸红不已,羞臊万分的。
正所谓“酒无尽、话无尽、感情这玩意更无尽”,屋子里好一番粪土当年万户侯的风发意气啊,就是蜀国的诸葛孔明先生来了恐怕也得抱着羽毛扇甘拜下风。
气氛好,温度高,酒的度数更高,他们两人的气势和谈风也跟着不停地升高,白酒在不知不觉间就这两个初生牛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