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晨曦透过小窗打在祝辛夷的脸上,她眯着眼睛翻了个身,习惯性地从衣柜里摸到床头柜上的手表,表盘上的指针正好指向小包子方向。
今天是难得的周末,天气晴爽,宜赴约。
八点,祝辛夷一身白大褂仙气逼人,一边咬着烤饼一边溜达到外科病房查房,进门前塞进最后一口,然后双手插兜迈了进去。
“祝,今天好早啊。”珍妮把交班登记簿递过来,简单总结下病人们的情况,“12号床的截肢已经恢复好了,今天应该可以出院;18床、28床和29床都很稳定,哦,还有,44床出院的时候家人送来了礼物,一罐蜂蜜。”
祝辛夷看着珍妮从桌子上拎起来的明晃晃的蜂蜜罐笑了,在这里病人送的东西都再朴实不过,她还记得44床的男孩送进医院时就是因为上树采野蜂蜜才不小心摔断了一条腿。
——当真是拿命在感谢她。
“36床……”珍妮朝病房的方向递了个眼神,“一直问可不可以今天出院。”
祝辛夷对36床患者的印象很深刻,哈桑·胡瑟,就那个刚做完心脏手术的反对=党军=官。
才过了两个晚上的时间,门外站岗的换成了两个身着灰色军装的低阶卫兵,而门外的围观人群窃窃私语,随时都有掏家伙冲进病房里把他捅=死的架势。
祝辛夷挑了下眉,丝毫不介意自己的话被周围人听见,“这不是胡闹吗?他前天做的手术,今天就想出院?怎么出院啊。”
别说出院了,他能不用人扶着走出医院的大门,就算他有本事。
“说是有人来接,大概是住不下去了吧,”珍妮耸耸肩,话里话外都带着唏嘘,“毕竟他住在这每天都有被仇人暗=杀的风险。”
说话间珍妮的目光扫一眼四周,暗示着在这医院里除了军官本人和门口的两个卫兵,剩下的都是他的仇人。
但祝辛夷也没打算跟这样的特殊病人较劲。
“先看看情况吧,如果病人强烈要求的话,也不是不可以。”祝辛夷抿唇,拿上本子,顺便从珍妮手里抢过一支笔,“没想到活过来之后脾气这么倔,还是昏迷的时候比较听话。”
此时病房门口像往常一样围满了人,祝辛夷好不容易才拨开人群,让瘦小的自己挤进屋里去。
病房里的哈桑脸色苍白,虽然才经过一场手术,但古水无波的目光盯着前方,丝毫没有被病痛打败的意思。
她回头看了一眼围观人群,然后默默把视线放回到他身上。
“今天感觉怎么样?”她循例问到,抬了下手示意要看一下他的伤口。
如果眼神能当刀使的话,他现在已经被捅成筛子了。
“好极了,”哈桑也咧开苍白的薄唇笑了笑,尽管更多的是对医生的敷衍,他一边解开上衣扣子一边问,“所以我今天可以出院了吧?……祝医生?”
哈桑鹰一般的眸光精准落在祝辛夷的胸牌上,开口便这样称呼她时祝辛夷自己也不由得一愣,毕竟她在在安塔利亚医院一个月有余,从没有一个病人懂得称呼她为祝医生。
——或许是附近的村民教育程度有限,但举手投足间的教养很难让祝辛夷把眼前这个男人和凶残暴戾的反对=军联系在一起。
祝辛夷礼貌地浅笑一下,循例检查病人的情况。
小麦色的胸膛上赫然一道血红口子,虽然切口处缝合得很好,也并没有感染,但短短两天时间,实在谈不上“恢复”二字。
祝辛夷有些为难。
“作为医生,我建议你再休养一段时间。”她认真道。
“那是当然的。我会认真休养,但不是在这里。”年轻的军官用极其认真的目光看着她,用蹩脚的英文一字一句道,“我的战场还需要我,祝医生,就像你的战场也需要你一样。”
祝辛夷挤出一个苦瓜般的笑容,“你非要把这些官话说得这么……假大空么?”
“那我换个说法好了。前线需要我的指挥,也是为了让我的战士们不死在战场上。”哈桑又向她投来更加认真的眼神。
祝辛夷被这种自负使命的眼神盯得很难受,有种被道德绑架的感觉。
“我是为了民族的正义。”
“为了民族的正义而牺牲同胞的生命吗?抱歉,我实在看不懂。”虽然不在她的职责范围内,但祝辛夷忍不住多一句嘴。
哈桑没有反驳,只平和地笑了笑,“或许你以后会懂的。”
祝辛夷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本本递过去,“随你,但是要在这种情况下出院,我需要你本人的签字。”
从医多年,她十分清楚再多的辩解都没有白纸黑字的免责声明好用。
军官微愣,接过她手里的免责声明,看都不看内容就迅速圈下一个签名,“那是自然,我理解。”
免责声明递回来的时候,祝辛夷经期地发现签名下面还留了一串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