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诊大楼里,穿过拥挤的挂号窗口,拐到电梯间去往三楼,在走廊的尽头抬眼便能看见“中心手术室”几个大字,此处的休息区域挤满了等候患者的家属,顺着旁边的一个狭窄通道再往里走,就是相对冷清的介入手术室。
安珩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脚步渐渐加快,最后是一路小跑。
方才的匆匆一面,他察觉到辛夷的脸色不太对,但又说不出什么来。直觉告诉他许恬的情况似乎并不乐观,也许手术并没像预想的那样成功,也许还需要漫长的治疗,又或许,她又一次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
安珩等了两分钟的电梯,看着来来回回的病床从宽型电梯被推入推出,最终耐不住性子,转头向消防通道的楼梯而去。
他三步并作两步迈上台阶,拐进介入手术室前的走廊。
两侧的长椅上空无一人。
安珩大喘着气,放慢脚步,手术室大门在他面前打开,两个护士前后前后同行,推着一张病床出来。
病床上显然躺着一个人,只不过从上至下盖着白布,看不清模样。
安珩的心中“咯噔”一下,有一瞬间的晕眩。
“是许恬家属吗?”手术室门口走出一个高挑的男人,戴着医用口罩和小蓝帽,看见他时走上前来。
“许恬她……”
那人斟酌了一下用词,声音沉着道:“患者才手术过程中突发主动脉大出血,所以……很遗憾,我们抢救到最后一分钟,还是没能救过来。”
他拿出一张纸,递到安珩的面前,“具体的情况都在这里了,家属看一下没问题的话,签个字吧。”
安珩垂眸,纸张的抬头赫然写着“死亡通知书”五个字。
目光向下,是甬长的医学术语。
最后一行的落款处,是她有些扭曲的签名。
医师签字:祝辛夷。
一瞬间的心悸,让他险些没有站稳,差一点跌坐在椅子上,安珩的左手一松,那只浅蓝色的俄罗斯套娃“啪”一声掉落在地,摔开两半。
“为什么会这样……”安珩重新抬眸看着他,丝毫没有留意在他身后跟着走出来的麻醉医生老张,后者拍拍助手的肩膀,把死亡通知书一并接了过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人,眼神中满是祈求,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你是祝医生的男朋友吧?”老张也迟疑了许久才决定这样开口。
安珩点头。
“我是这台手术的麻醉医生,姓张。”老张尽量以平和的语气开口,他抬头看了下时间,然后环视一圈空旷的走廊:“整个手术的过程,我可以讲给你听。”
走廊里的冷气维持在十八度,一路狂奔后的余热散去,此时连双手都是冰冷的。安珩安静地听完了老张把整个手术过程讲了一遍,专业的、通俗的,还有些细枝末节的细节,凡是老张还记得的,全都一字不落地讲给他听。
他没有打断,也没有反驳,双手紧紧握着那只精致的俄罗斯套娃没有松开,他低着眼睛看着套娃的精美纹理,脑海中极力还原着老张口中的每一个细节。
“至于大出血的原因,”老张单手撑在膝上,摇了摇头,“事情发生得太快了,我实话跟你说,我也没想通。”
“是失误吗?”
老张又一次摇头,“你不知道祝医生,看她平时嘻嘻哈哈的样子,但是手很稳,这种级别的操作,不太可能失手。”
老张瞧他不为所动的样子,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而且同时出现多处出血点,这种事已经不是失手的范畴了,除非患者本身凝血有问题,或者吃了抗凝药物,否则不会这么快。”
安珩印象当中,许恬一直都很听话,如果没有医嘱,绝不可能胡乱吃药,而这段时间最常去病房探望的,除了他自己,就只有辛夷了。
他低下头,脸颊埋在手掌中。
老张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张了张口,“其实,如果对结果有怀疑的话,也可以——”
没想到安珩摇摇头,他知道老张指的是什么。
“不能报警……”安珩抬起头,眼神有些空洞,他曾见识过医闹的场面,涉事的医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敢回到工作岗位。或许还会被舆论诟病,会被患者白眼。
更何况,死者是许恬,华美集团总裁许言的亲妹妹,一旦把事情闹大,祝辛夷的后半辈子就毁了。
“你是怕影响祝医生。”老张点头表示理解。
事已至此,老张也没有什么可劝的了。
他慢慢起身,离开时拍拍他的肩膀,整理好自己的白大褂,离开了介入手术室门口的漫长走廊。
二十分钟后,安珩离开了门诊大楼,一个人落寞地朝住院部的方向走去,通过连廊时,透过玻璃窗看到外面的雨势渐大,他也渐渐停下了脚步。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这么在意她,甚至有些依赖。即便所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