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希心中闪过许多念头,面上却没有分毫更易,仍旧是那般矜持平和。
她轻声说道:“早先就好了,只是近来夜里睡得不好,常有梦魇而已,表哥不必忧心。”
萧言望她微显苍白的脸,少女眉目含几分疲倦,知她心性,萧言垂眸道:“表妹对我,时常是报喜不报忧,我又怎会不多挂心你呢?”
他们订婚已经有些时候了。
先前萧言去了云州,期间二人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
沈希不欲多言此事,说道:“可表哥看我模样,好生生的,哪里会出什么需要表哥挂心的事情?”
见他仍面露忧虑,沈希挑了挑眉头,笑着说道:“还是说,表哥今日过来就是为了教训我的?”
“当然不是了……我、我多日未见你,心里总忍不住挂念,”他像是被她逗弄得几分羞恼,“且表妹父亲那边,我时常想起来,也不知该如何关心你才好。”
两年前齐王作乱,沈希的父亲受够了先帝的猜忌与怀疑,义无反顾地做了叛臣。
齐王信重他,以相位托付。
在那两年中便是乡野小儿也知悉,她父亲在燕地的权势与声名有多高。
他虽是在后来归附投诚,还以身犯险,为朝廷传递了许多重要情报,但曾经的叛离之举却无法掩盖。
提起父亲,沈希本就疲累的面庞更添几分愁绪。
她的愁绪染在眉间,萧言指尖微抬,刚想轻抚她眉心愁楚,觉察少女抬眼望来,四目相对,他心下几分慌乱地放下了手。
“表妹,”萧言看着她,指尖轻蜷,微抿唇道,“我一定不会让姨夫出事的,你信我。”
两人正说着,几位姑母悄然走近,纷纷投来了打趣的目光。
“瞧瞧这两位妙人,”一位姑母调侃道,“如此形影不离,要我们这些人老珠黄好生艳羡。”
另一位姑母应和道:“真是,哎呀。”
她们在旁侧听了个全程,不禁笑道:“说起来,下午二姑娘要跟我们一块儿去青云寺上香,这青云寺可有几分意思,世子要不一同跟去吧?”
青云寺是前朝所建,有传说有情人一起去上香,如果是命定之人便可以得神仙保佑,终成眷属。
但若并非有缘人,便会分道扬镳,解一段缘分。
沈希身为女眷,自然知晓这青云寺的传闻,当下便有些不喜。
权衡利弊,计较得失。
她从来不信什么有缘或是命定,在婚姻中她所在乎的唯有对方的利用价值。
可萧言闻言,却眼睛一亮。
“真的吗伯母?”萧言望向她,“表妹,那、那我要随你们一起去。”
他温润的眼眸明亮,沈希微愣了一瞬,到底没有说什么。
罢了,去就去吧。
*
青云寺位于城西,与越国公府有些距离。
沈希撑着下颌,漫不经心地听着族姐沈瑶的兴奋之语:“多时未见,二妹妹生得更美了,能娶到你这样好的妻子,萧世子真是幸运。”
两人虽已是未婚夫妻,但到底还不是真正的夫妻。
哪怕是同路而行,也并不能同乘。
沈希与族姐们坐在马车里,萧言乘马跟在外间,闻言轻声说道:“阿姊说得是,能娶表妹为妻,是我之幸。”
他总愿意这样,将爱意坦诚,令所有人都知道他多爱她。
沈希曾经是毫不在意的,但如今沈家失势,萧言待她越好,她能获得的益处也就越大。
沈瑶惊讶地抬起头看向外间,愕然地张大了嘴:“萧、萧世子,你怎么在外边?”
不仅是她,其他几位族姐也甚是震惊。
眼见沈瑶红了脸,渐渐地消停下来,沈希没忍住在暗处扬了扬唇。
“好了,表哥。”沈希轻声说道,“前面的路颠簸,你小心些。”
萧言笑说道:“好好,都听表妹的。”
这段小插曲过去不久便到了青云寺,寺庙建半山腰,云烟缭绕,因之马车也只能停在山下。
沈希一下车便被萧言接了过去,两人一道上山入寺。
午后时天色还尚好,这会儿有些阴沉,灰蒙蒙的,没由来地带着些冷郁。
到底是开春不久,山间的风仍颇为料峭,好在寺庙里还算温暖。
沈希执起燃烧的香支,跪在蒲团上,轻轻地往下叩首。
她不信神佛,但身在寺庙还是有些敬畏的。
然而檀香的气息还是勾起了些迷乱旖旎的回忆。
死寂的宫室,冰冷的桌案,缭绕的香炉。
仅仅是微弱的颤抖,便会晕出大片的深红浅红。
那灼烧的痛意经年未消,仿佛仍然停留在手腕、锁骨和颈侧。
一旁是正在为她认真祈福的未婚夫婿,而脑中上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