篓里盛着满满的草药,目光炯炯地看向众人。
范大夫忽然“啊”了一声,喃喃道:“瞿道长……”
瞿道人冲范大夫微微点头,日月如梭,这些潭州故人,都已经很是面生。
他走到沈峤面前,细细地打量了她一会,笑道:“前人所言‘医不叩门,道不轻传’,你初出江湖,总是不信。今日可感受到人心险恶了?”1
他话中是在斥责,语气却不严厉,显然是在护短。
沈峤听出他在指点自己不要轻易教别人医术,免得被人反咬一口,心中感动,顺着他的话说道:“多谢师伯指点。我并未教过马大夫,只是他旁观过我治病……”
瞿道人笑眯眯地道:“哦?原来他是偷师。”
那药童见他在众医面前说师父坏话,脸涨得通红,又无法反驳。
沈峤定了定心神,看向王二郎:“听你的家仆所言,你侄儿已危在旦夕,这世间不是所有病症大夫都能救回来,不知你明不明白?”
王二郎已经听出那位马大夫与沈峤似有过节,只能苦笑,那人提起沈峤,恐怕真是想拉这女医下水。
正浑浑噩噩忧心之际,又听沈峤说道:“毕竟是来找我的病人,我可以跟你去看看。我既去了,就必然会尽心。”
瞿道人也道:“我也许久没见过病人,和你一起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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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了寺门,沈峤还未上马车,忽听背后有人匆匆赶来。
“沈峤!”
邓玄籍行色匆匆,疾步上前,似是专程前来寻她。
他不笑时,身上全然没有了往常的温和气蕴,剑眉英挺,眼中寒光尽现。
沈峤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神情,一时有些微愣。
他却不看沈峤,而是冷冷地盯着王二郎:“你带走我们义诊的大夫,都不和周边巡视的衙役说一声吗?”
王二郎不知这是何人,气道:“人命关天,你又是哪冒出来挡道的?”
邓玄籍不再多话,转身让沈峤上马车,自己也跨步上前,低声道:“同心堂么?我驾车送你过去。”
王二郎见他疾驰而去,不禁一愣,连忙令仆从驾车跟上。
马车在官道上奔行,车内还坐着瞿道人,沈峤有很多话想问这两人,但同在一处,反而不好开口。
瞿道人笑眯眯地看着她,颇为感慨地叹道:“不愧是年轻人啊!”说着,向前扬一扬下巴,自是在挪揄两人。
沈峤微微有些脸红,她没料到邓玄籍要专程送她,撩起帘子,看着他的背影。
“你生气了么?”
沈峤探出身子,坐在车辕上,望着邓玄籍被风吹起来的墨色长发。
邓玄籍听她和自己说话,身上气势顿时收敛,又回到了沈峤熟悉的模样。
回头微微一笑:“自然不是对你生气,我听闻有人要带你下山看病,又想到昨晚的事,怕有人借着治病一说骗你下山,对你不利。”
沈峤听他如此关怀,不由笑道:“其实也不必这么风声鹤唳,难道我以后出诊,你都要跟着我不成?”
邓玄籍沉默一瞬,幽幽道:“你若是愿意,我自然奉陪。”
沈峤没料到他竟然答应,有些无措,忽而想到一事,随口问出:“你还要负责今日法会的事宜,就这样跟我出来,不算渎职吗?”
听到“渎职”二字,邓玄籍张了张嘴,忽觉自己此刻在沈峤眼中,好似是个无所事事的官场蠹虫,不由又气又好笑。
扬鞭加快车速,无奈答道:“那些都是原本就安排好的,我在与不在,都不会乱套。”
“何况你的安危,不也在我此次职责之内?”
沈峤偏头看向四周农田:“花言巧语。”
到了城中,沈峤正要给他指路,却见他驾着马车左拐右拐,似乎很是熟悉。
“你在潭州生活过吗?怎么这般熟悉。”
邓玄籍轻笑:“那倒没有,上次与谭太医来时,随他走过好几家医馆,正好去过同心堂。”
沈峤就不再问,那一定是在为宋将军寻摸大夫。
瞿道人也拉开帘子,望着潭洲城略显冷清的街道,久久不语。
见邓玄籍跳下马车,周边景致不再变化,才从回忆里抽出神来,微微摇头,调笑道:
“少年人还是不够贴心,此时你就该扶姑娘家下车。”
邓玄籍被他说得一愣,向沈峤伸出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