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沅晞遥遥举杯,又恢复成以往那种有些玩世不恭的样子。
瑾安扯了扯嘴角,就差当场翻白眼给他看了。未免失了礼数,她也举起酒杯,偏巧这时被一个人挡住了视线。
“吾皇万岁兴邦,太后千岁吉祥。羏(xiáng)国使者利松儒贺吾皇喜得麟儿!”
太监呈上礼物,瑾安打量着这个闯入视线的人——这使者衣着和众人相似,只是更为简单,虽然口音蹩脚,但汉话说起来倒也流利。
瑾安觉得新奇,想必这就是张贵妃说的外国客人了,她还没见过其他国家的人,便多看了几眼。这一看不要紧,瑾安越看越觉得这人眼熟。
余光扫到了祝沅晞,她心里猛地一跳,猛然想起,这人不就是被这位韩王骗了那个冤大头嘛!可那时候,这个人说起汉话来,完全没有今天这么生疏啊……
瑾安连忙看向祝沅晞,对他频繁眨眼睛——希望对面的人看向自己——又顾忌着对面还有其他王爷,也不好挤眉弄眼的太明显,不成体统。
可这祝沅晞倒像是故意的,看都不看瑾安一眼。等到瑾安累了,放弃吸引他注意的时候才抬头看过来,给了瑾安一个“放心”的眼神。
好吧,既然这样怎么处理也是你的事了。
方才收下羏国使者利松儒带来的礼物后,皇帝便邀请他留京游玩几日,而且就由韩王陪同。
那个使者已经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瑾安不免有些心虚,不敢再看向他,席间目不斜视,生怕被利松儒认出自己。
可为什么只有这个什么羏国的使者前来祝贺了?其他国家的使臣并没有前来,只是送上了贺礼。
而且他来的时候,小皇子并未降生,宫外头应该没人能知道啊?他准备的倒是充分,像是早早备好,还是说知道后立刻传信回国,那边把礼物送来?难道——他并不是为此事前来?
算了算了,还是不要多想为好。有祝熠瑄那么大个皇帝在,她胡乱操心做什么呢?
很快她就知道这利松儒是来做什么的了。
“吾皇,我来此实还有一事相求。羏国求娶公主殿下!”
又说了些其他什么的,无外乎是“奉正朔,保境而威其邻”之类。把公主嫁过去显得他们和这泱泱大国亲近,有这层关系在,那些想攻打他们这弹丸小国的人也要掂量掂量了。
不求出兵,只求嫁娶。
有意思。瑾安还挺佩服这羏国使者的。孤身在此,还是在这么热闹和谐的情况下,他勇于打破这种平静,说出这样的话,真的是勇气可嘉。
乐坊的人退下了,没了丝竹之音,大殿上静得有些可怕。祝熠瑄似乎没反应过来这使者说的是什么,宗亲们的脸上也是表情各异。
许久没有公主下嫁番邦的事情发生了,这羏国是怎么突发奇想来这么一出的?
祝沅晞抿了口酒,像在看场好戏一样。他冲着瑾安略略扬了扬下巴,瑾安才反应过来,这事和自己密切相关,密切的不能再密切了。
——祝熠瑄没有女儿,若真的嫁,那只有自己。自己是唯一人选。延瑞信上所提到的,不可避免的事,这么快就发生了?
“当啷”。
瑾安说不上是心绪纷乱,一时间头脑空白,只剩心跳如擂鼓。手里的筷子没放稳当,磕出来极为清脆的一声。
一颗石子打破平静的水面,荡起层层涟漪。这次没人对失了礼数的祝瑾安皱眉了,反倒是换了一副同情的面孔看向她——真是可怜啊,竟然要嫁到那种蛮夷之地。
仿佛祝瑾安的下嫁已成定局。
祝熠瑄似是回过神来:“荒唐至极!”当年姐姐远嫁惨死的事始终在他心里沉甸甸地坠着,成了一团挥之不去的乌云。如今换作自己,怎么可能亲手把妹妹推走?
眼下这气氛,饶是傻子也能看出一二了。利松儒暗自揣度是不是说错什么了,这和他们讨论出来的结果不一样啊。
也对,还要留些时间让皇帝做做样子,挣扎纠结一番。
“今日是喜庆的佳日,皇爷莫要气坏了身子。”张贵妃用帕子按了按嘴角轻声道。
皇帝道:“使者先随韩王体验我朝风土人情。此事不急,改日再谈。”
利松儒在心里了然一笑,拜了拜退下了。
一场好好的宴席,因这一件事,只剩个空壳子还在热闹罢了。大家心里都藏着事,面儿上却丝毫不显。
……
“老身还想着,若是真僵持不下,便告诉皇帝说瑾安的亲事已有着落了。”嬷嬷抱着小皇子先回昭华宫去了,太后被张贵妃搀扶着,娘俩儿往仁寿宫的方向,走了一段路。
“母后是已经选好人家了?”张贵妃有些惊喜,这个妹妹的终身大事也定下了。
“嗯……”太后并没有说是谁,张贵妃也不便深问,只道太后看中的一定错不了。
“不知皇帝怎么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