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了没。如今也好,又能多住些日子。”
后一句特意放柔语调,声气和缓。
众人知他故作此语宽慰,心下熨帖,暗自感念。
三虎领众人绕戏台进了后院,燕班主正搬了躺椅,廊下坐着。
见他们进来,连忙起身。
“可是误了出城时辰?”
郑姑父有些懊丧地点点头,燕班主反应极快:“城封得匆忙,赶不及也是寻常。诸位可暂在这儿住下,等时疫散了再走。”
话说得舒服、熨帖,不必郑家开口,便解了郑家当下之困。
人情练达,大约如是。
郑姑父心下感念,却不知如何开口。一愣神功夫,燕班主已安排好人替他们挪运行李。
院里早没空房,三虎将自己所住侧厢让出来,自己挪去与燕班主同住。
燕啭得信后,又拉娇娇同住。
戏院不开锣,不练功时,所有人尽数在后院照顾流民。何姑母一家搬进来,自然跟着帮忙照看。
流徙百里,缺衣少穿。除疟疾外,亦有患绞肠痧、痈疮诸疾的。
戏院众人每日熏制艾草,熬煎药汁,替病患擦洗更衣,过得极为忙碌。
一晃十日过去,城里蚊虫已灭得七七八八。便有几只藏在角落未死的,亦被药烟熏得昏昏沉沉,无力伤人。
城门开放,何姑母一家却未回去。请驿差捎了几封信给相熟邻里,言明此间情况,请他们帮着照管蚕桑。
月湖镇人多极热心,很快便得了回信儿。耿衙差一家见未归,又听闻苏州封城,早取了钥匙替她们喂蚕。
另有回信是张娘子的,叫她们放心,照管流民是积功德的善事儿。自己可替她们代养这季蚕虫,便当替自己攒攒功德了。
何姑母一家感念,又买了些姑苏土仪,同前头所买,一并请驿差送去月湖。
又过十数日,新建善堂落成,街头流民陆续挪入。
商行、客栈救济、暂管的流民仍居各处。
一连数日药香浓郁,流民伤病渐渐好了起开。苍白面上渐渐有些血色,年少力壮些的已能做些杂务。
遣归是不成的,水灾一带房屋仍未修葺。冬日天亮,仓促归乡,没有银子,少不了要挨饿受冻。
知府召各商行、客栈东家议了三日,商定由民间出力,官府协调,替康复流民谋些差事。
攒些银子,才好回去修房葺屋。
燕喜班原有杂役,角儿多是童子功,流民一时学不成的。燕班主为流民差事犯了难,打扫屋舍,端茶倒水,怎么都用不了这许多人。
二三十口,一月总要数担粮米,几船菜蔬。
留人容易,养人难。
燕家班子,角儿各有股份。一连数月开善堂,总有人不愿的。
遑论,还要腾出屋舍,委屈自己。
郑姑父看出燕班主发愁,私与何姑母闲议:“若在月湖还好些,偏在姑苏。这街连街,巷连巷的,尽做买卖营生,没土地出产,哪用得了这许多人。”
何姑母听了补道:“不是没有出产,我看布行、绣行,并不往别处进货,可见是有布庄、绣庄的。只咱们这儿,容不了这么多人。”
说完,忽而眼前一亮:“布庄,我瞧燕家班子这后院儿格局,正合做个布庄。”
郑姑父憨厚笑笑,不置可否。
何姑母顿了顿,沉思一会儿,咬咬牙:“我见过谢家布庄,还当过教习。教人织些简单粗布、粗绸不难。若班主实想不着安顿之计,便由我教她们织布罢。”
郑姑父很是惊讶,他听了前半段,已猜着这个法子。可真要做,总要十分魄力。
何姑母似已下定决心:“你原会做简单织机,买些木头,并不十分费钱。以后赚了钱,分给班主些,便做租这院子的使费。既能赚些钱还耿家,又能解眼下之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