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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亭仍不耐烦看账理事,几位年长管家劝过几次无用。其余诸人早已习惯小公子诸事不修,只爱玩乐,只自顾打理所属产业。挨日子侯府里传唤,护小公子回去。
谢亭自离了府城后,但觉天地皆宽。
没了伯父母管束,教他几时必得回家,更能好生结交些,从前难得一见的朋友,便日日带着两个小厮,往镇中酒楼饮宴。
镇中酒楼常有往来客商汇聚,难免滋生些浮浪之辈。见谢亭衣着光鲜、出手阔绰,都寻着法儿结交。一口一个“谢公子”、“谢郎君”,府城来的“谢少爷”。
府城富贵人家虽多,可有谢家叔伯看着,他总没机缘接触这般市井帮闲。
如今遇着,不多时便叫哄得心花怒放。同几个识得些字,却连四书都没读全的书生称兄道弟。
“谢兄此衣暗纹织锦,更有霜叶菊纹。可谓风雅至极,极衬谢兄松柏之姿。”
“哎,哎,哎,谢兄头上所佩金簪,簪首有鸿雁云纹,将来必能一逞鸿鹄之志。”
为依傍谢家,有几人更送了谢亭一号作“风雅谢君”。
跟着谢亭的小厮无奈,回禀了管家。管家亦无奈,不知如何回禀老爷。
只好派了几个人,私下看着。若只费银子,便不算要紧。
谢亭同几人谈兴浓时,干脆在酒楼开了个套间,日夜饮酒作乐,却和管事说是要体察乡土民情。
管家派去的人,认真盯了许久。见似确无要紧出格之事,便也淡了。
那厢谢亭的几个“好兄弟”,哪肯放弃折腾。有个叫钱二的,家中妹妹待嫁,暗存了心事,想同谢家结亲。就请了歌者,叫唱:“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①
谢亭本几乎忘了街巷偶遇之事,听了这一唱,又想起娇娇来。见去打探的人还未回来,便拉钱二等几个亲厚的,另开了个小宴。
“若说豆蔻梢头,诸位可知清溪巷何娘子家新来的那个侄女儿?”
娇娇极少出门,众人多只闻说,并未见过。
“清溪巷那处院落,是我家产业,赁给何娘子一家。上月我和管家去收租,偶然撞见她一个表侄女,长得跟书里写的仙女下凡似的。却只知她从前在京里给人做过女使,别的一应不知。”
见他如此说,便有人想起来:“原来是她,我似乎听哪位姑舅姨母提过一回,说简直便是诗里说的人面桃花。”
“若真生得那般模样,在京里做女使时,怕不就给人做了通房?如何竟又到了这边。”
“秦兄有所不知,京里好些官宦人家娶嫡妻时,要遣散从前所有通房。她怕不是……”
谢亭眼皮抬了抬,端起杯酒,一饮而尽。当晚便不在酒楼居住,回清溪巷宅院,叫人去催探听娇娇身世的下人。
又过了几日,派去的那几人方回话。说京中官员多有放出女使者,各家口风都严,若在内院侍候,难探听得是谁家。
却在何姑母原籍打听得她家曾有一门远亲,原也富庶,败落后曾将女儿卖作女使,大约便是这娇娇姑娘。
谢亭闻得此事,只觉酒肆闲谈都淡而无味,远不及何家小娘子有趣。便不再往酒肆去,只在自家临溪游廊里摆了茶水。日日遥望对街,侯那小娘子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