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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哪儿?”我在一片黑暗中怯惧出声,“……有人吗?”
“我在这里。”
我快速回头,看到1号机打了一把发光的透明伞,站在我身后。
“你跟我一起过来的?”
“嗯,你消失的速度太快了,也只有我能跟上。”
“……还好你在……”我长舒一口气。
“害怕了吗。”
“怎么会不怕…”我沮丧极了,“我原本就是一个普通的打工人,画点漫画混口饭吃而已……结果就被自己的画搞成这样……”
“比起自己设定的漫画故事成真,对于你来说,还是原本现实的世界更好么。”
1号机声线低略,利落干脆,比我更像个人类。
“是的…我其实,叶公好龙。虽然对那些刺激的设定着迷,但一旦变成现实,我反而接受不了。”
我对失控的人生是没有期待的,不像那些有胆量和勇气的人,想追逐原因,想冒险。而我只有恐惧。
“但你决心就死的模样,可不像是一个没有胆量的人。所以我最初宁可认为你是被杀的,也没有想到你是赴死开出来的我。要知道,那是需要勇气的。”
“你的意思,是我在撒谎?”
“不是。我的意思,是在肯定你的「变化」。你们人类是复杂的,在一定环境下,你们自己都很难发现自己的改变,或是,发现不了属于本性的东西。”
1号机的话很直接,一针见血。
好像也引得我潜意识里不得不承认,我并不服输于口中普通的失败生活,在我想要做一个冒险刺激的漫画设定开始,我或许就跟我想象的自己,并不一样。
“喝点东西吧。”
“…啊,谢谢。”
她打断我的愣神,递给我一杯热牛奶,冒着暖气。喝完短暂地忘却了那些胡思乱想,空间也没有那么压抑了。
“等等,你哪来的牛奶!”我反应过来。
“伞里掉出来的。”
“啊?”我猛地抬头确认,“什么…?这是什么伞?这么神奇!”
“许愿伞。”她若有所思回答。
“好棒哦。”
“不害怕了?”
好不容易沉浸地欢喜了一会,她又拉我回现实中。我默默看着跟我一模一样的1号机,最后只能老实接受。把空杯子向上扔去。
“那个故事,我完整地画了十页。我把我的角色,真的画成了个反派,确认这个事实后,我们来到了这里。我觉得,我可能做错了事,是个坏人……”
1号机听完面无表情,她把伞递给我,接住了一把掉下的剪刀,咔嚓一声,把她觉得碍手碍脚的长发剪短了。
不得不说,她的气质本来就比我高冷独特,这样一剪显得更飒利了。
“无所谓,坏人是「上帝视角」给的定义。你这个故事的上帝视角,不一定是谁呢。”
“上帝视角?你是说安排这场反常事件的那个人么?”我有点懵,反问着,“…你觉得是谁?”
“上帝视角认为你是反派的话,那么这个上帝视角,就是你的敌人。”
“可这是我自己设定的故事…”
“那你的敌人,就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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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拉-咯拉-咯啦-
像是老式电影放映机的机器运作声突然在空间中回荡,用来打断我们的对话。
接着在巨大的黑幕中,凭空播放着一些闪回的黑白默片。
“这是什么…”我努力辨别。
直到我看到我爸爸的脸。他的表情愤怒而惊恐,把幼小的我护在身后,对着镜头无声大叫。
原来我家门口立了一个高大的男人,他的整张面容被涂白,只有双眼的部分空幽幽的,像吸人的黑洞。
接着我爸的脸不知为何开始流血,血流过他的双眼,映着对方锋利的尖刀武器。
爸爸只拿起门边的一把伞,愤怒地向前砸去。我再也看不到后面发生了什么。
我被惶急的妈妈突然拉走,连滚带爬跑到地下室,她一定对我说了什么,然后一把把我推进了保险柜中。
之后我的脑子便自动补充了一声,柜子上锁的锐音。
默片放映结束,视野又变成黑。但有红色的血水缓缓地,从我和1号机的脚下蔓延出来。
最后是我妈撕心裂肺的尖叫回声。
安静几秒后。突然有保险柜开锁的声音,立体环绕在我周围。
咔—
咔—
咔—!
“不要!!”
我忽然失声尖叫,抱头下蹲,不知为什么,那声音实在太可怖了,比前几次要死掉的感觉,还让人窒息。
就像我内心深处埋藏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