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
桃花烧卖的香气浓郁可人。
三娘是个懂生活的,她采集织坊随地生长的马齿苋配丁点儿粳米滚了汤,汤色青绿鲜亮,桃花烧卖白中透粉,看起来这颜色十分可爱。
四郎和五郎知道跟着三姐姐才能有好吃的,一到饭点儿俩人用水灵灵的眼睛瞧着薛三娘,小嘴巴长得跟等待投喂的小鸟似的。伴以咿咿呀呀的童音:“嫂——子——三——姐姐……”
吃水不忘挖井人,俩最小的倒是念云姒华的好,尤其是五郎乖得简直让人的心都快化了,云姒华微微一笑:“吃吧吃吧。都多吃点。”
饭桌满满的宁静祥和。
只有薛二娘子撅嘴冷哼:“小白眼狼,你俩吃的米是我天还没亮透就到当铺还钱买回来的,只知道大嫂带回来烧卖三娘滚了粥,怎么不想想谁买得米???”
“呜呜呜呜~”
俩小的哪怕尚不知事,也知道二姐不好惹,只得一阵假哭卖惨,薛二娘子得以耀武扬威。
外面天寒,薛二娘子跑得路途最远,据她说走到县里第三家当铺孙记典当行,这才比着云姒华说的数换着了钱,然后买米又排了老长的队。这些苦劳她却偏偏在弟弟妹妹跟前不提。云姒华只觉得这个小姑子可笑。
薛二娘子大口吞咽着烧卖,吃得毫无美感:“嫂子,咱家下午要来人?”
云姒华喝汤的动作顿了顿:“嗯。”
“来干什么的?”薛二娘子问。
云姒华回答:“织机上的丝料我按市价卖给了崇雅绸缎庄,织机让他们搬走了。”
崇雅绸缎庄只要一检查织机,必然要修要换许多台。崇雅需要织机,薛家丝织坊那些织布机全都荒废在机房,云姒华还嫌它们碍事,便索性趁着替崇雅做了桩人情的档口,顺水推舟把织布机也卖给他们,能置换出打造花楼机的钱,并且也省得自己再雇人去抬。
只是现在家里有几十台织机,那就是几百两纹银!
“崇雅这是卖绸缎卖出了泼天的富贵吗,哪里能立即拿得出这么多钱?”薛二娘子张圆了嘴巴。
“我卖给他们的价格并不贵,”云姒华道,“况且我告诉他们分三次付清款子就可以,我不要利息。只需要赶紧挣来这第一笔钱。”
正所谓三期免息。古人并不知道。
薛二娘子也被唬住了:“啊?原来还能这样子卖?大嫂你可真聪明……”
云姒华笑笑,心说幸亏你没生在现代,否则各种掏空钱包的营销手段,能把人榨干:“家里米够吃多少天?”
这种问题问小管家婆绝没有错,薛三娘子扳着手指头对云姒华答道:“二姐买的米把米缸给装了半满,咱们只要再搭配点野菜,每顿熬菜粥的话,差不多能够这个冬天。”
云姒华微微讶异,那米缸可是不小,她摸了摸二娘的头:“出了这么大力气呢,乖。”
“嫂子……”薛二娘子从小野惯了,脸一红,头就低下来。
怎知云姒华哄了她片刻露出真面目:“再吃俩包子,等下午搬织机的工人走后,你跟我去挖野菜,冬粮要快点准备起来。”
薛二娘子:“嫂子!”可惜她不知雇佣童工违法,况且云姒华还不给钱。
后半晌,崇雅绸缎庄的伙计过来搬运织机,为首的正是今天在店里见到的伙计马九。
马九人高马壮,皮肤略黑,面上显出股憨厚。刚进来这薛家丝织坊,脸上就写满百感交集,先把整个织坊状若不经意地打量了一遍,以为云姒华这是楚楚可怜,走投无路变卖家产。
“云娘子那匹丝绸掌柜的800文买回来,然后就一直对娘子的手艺赞不绝口。我虽不知云娘子卖掉纺织机今后要做什么。但有什么需要我帮衬的,我等兄弟几个必尽力而为。”
说着马九吩咐同来帮工的小伙计:“那织机给云娘子搬走时,仔细云娘子家里的其他东西,机子上头的丝料必不能碰断线。至于云娘子家里其他要出力气的活,总归来都来了,大伙儿能帮着干就干,出去我请大家吃顿饱饭。”
云姒华心头一热忙道:“马兄弟不必,我这里……”
马九连连摆手,几人没说什么漂亮话,搬完纺织机不仅将丝织坊的门窗给加固了,还把机房干干净净地给人打扫了一遍。
这世上固然有像薛蒙赵氏一般恃强凌弱的恶人,但也有许多好心人,云姒华铭记在心,若有机会,肯定会还崇雅绸缎庄还有马九他们这份人情债。
织机搬空,云姒华客客气气把马九送到门口。
马九临出门道:“那薛家的大少爷,唉……”
薛二娘子提起精神:“你认得我大哥?”
“当年永安跟相邻几县马球比赛,薛大少爷在马背上左冲右突传球进球的风采,我是至今都还记得的。”
古时百姓娱乐生活不算丰富,冬季岁尾干完活计打马球,也算是件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