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杳也不等陈桢桢再回复些什么,心烦意乱地退出聊天界面,刚要熄灭手机,置顶群聊中却忽然跳出一堆消息。
消息来自“幸福小宋家”的家庭群聊。
宋杳还是没想到宋清平和张虹两个快奔六七十岁的人居然收拾个搬家行李能熬到这么晚,轻无奈点开群聊查看。
先是女儿奴宋清平对宋杳再家常不过的菜色与厨艺给予重大表彰,大红大绿的点赞夸奖表情包一连发了一大堆,然后老生常谈地嘱托着宋杳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不要委屈自己了,该吃吃该喝喝,钱不够要及时找他要,不要一个人硬撑。
张虹对他们父女情深的场景见怪不怪,往群里丢了好几张照片,都是今晚整理搬家行李时在犄角旮旯的角落中搜出来了的各种落灰东西。
宋杳先是应付地与宋清平重温了一下父女亲情,最后永远落回自己的钱够花让他们不用担心的固定结语。
然后点开张虹发来那些照片,找到了自己神秘丢失的一堆发绳发夹、消失了很久的有线耳机、找了小半年还是下落不明的多本日记本……以及高中一毕业就凭空消失的翻来覆去找了四五趟还是无影踪的二手小小DV机。
往手边玻璃杯中倒入温水,宋杳一手给张虹发着消息央着她帮忙导出一下DV机内存卡中的照片和视频传给她,一手端着杯子慢吞吞地喝着水。
张虹难得心情好,也没拉扯什么就依言帮宋杳导视频,口袋里揣着好几沓清理家里搜出来的宋清平不知道什么时候偷藏的私房钱。
屏幕上缓慢跳出来的是张虹导出的一堆照片和视频,她轻轻点开查看。
有实验中学被足球队踢得坑坑洼洼的青黄草坪,有高三楼下被雨打湿的可怜白玉兰,有只属于高中时代晚读时分的绚丽晚霞,有六一儿童节班主任老刘分发的糖果,有圣诞节Miss林组织的英语舞台剧班会联谊比赛,有高三每日跑操时大家汗流浃背的狼狈欢闹……
她悬而未决的青春时代在这些欲言又止的高中照片映入瞳孔的瞬间,被画下“本剧终”的句点。
一些温暖、潮湿、模糊、锋利、语义不清的青涩记忆纷至沓来。
宋杳深呼吸,手指轻颤地打开最后那个终于缓慢传送过来的近一个G的视频。
片头是吵闹的走廊,尖锐的笑声或许是来自挽着她举着相机的手的陈桢桢,镜头迟钝掠过一个个被黑蓝白校服包裹的生长着的身躯,穿过长长的走廊与澄澈的阳光,相机视角在高三八班的班牌上定格一瞬后就跑到教室内。
讲台上数学老师兼班主任的老刘头发还不算少,对着络绎不绝排队找他讲题的同学激动讲解。
轮值的同学用力擦着黑板,粉笔灰满教室纷飞,模糊了镜头,像是老旧电视中信号不良的雪花点。
二手DV机聚焦缓慢,下一个画面已经换转,搞不懂原意,但十七八岁的宋杳将镜头对准同样十七八岁的陈桢桢,她的脸庞有点模糊,偷偷戴着的银色耳针却是清晰明亮。
焦点缓慢转换定格,凝在陈桢桢因鼻炎而擤得红红的鼻尖上。
二十三岁的宋杳听见十八岁的自己对着她笑嘻嘻地问:“你好,陈桢桢同学,可以采访一下你认为20岁的你会是什么模样吗?”
陈桢桢边走回座位边把手中刚去找梁敏分析完的语文月考卷子卷成柱状,聚到唇边充当话筒,表情一本正经:“你好,宋杳同学,很荣幸能参与你的采访,”语气却含着藏不住的笑意,“我想20岁的我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大人,会考上很好的大学,会学喜欢的专业,会是一个不让我觉得遗憾的陈桢桢。”
陈桢桢笑容满面地边回答边在座位上坐下,就像是高高飘浮在空中的氢气球,贮满了一切美好幻想。
“好的,谢谢你能接受我的采访,祝你成为你理想的大人!”持着相机的宋杳认真回应,然后将镜头再次调转。
这次对准的是陈桢桢的同桌——任桥。
“请问任同学,还有100天就高考,你对高考或者高考的自己有什么想说的吗?”
二十三岁的宋杳在伦敦的雨夜中忽然捕捞起沉甸甸的记忆,这个视频好像是她在百日誓师前的课间随手拍摄的。
任桥抓了抓课间睡得凌乱的头发,睡眼惺忪,但是已经完美理解宋杳这个采访的概念,接过陈桢桢的语文卷子版麦克风,声音还闷闷的,就开始一番胡扯了。
“嗯,还有100天就高考了,我想对高考说放马过来吧!考不了高分和读不好书又不是什么错,肯定决定不了我意气风发的人生的,我相信我还是有无限光明的未来的!”他越说越亢奋,语气高昂,倒是有几分他在田径场上的张扬意味。
十八岁的宋杳连忙截住他的话筒,简单表示感谢后就马不停蹄地转过身继续采访下一个人。
“请问郑晓秋同学,你对你就读了三年的实验中学有什么想说的吗?”
“李同学,你对我们高三文科八班有什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