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真是不懂事。
他说得这般大声,折皦玉第一个念头就是反身去看高坐明堂的殿下,生怕他怪罪,熟练的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这才乖巧的继续蹲下抱猫,保证道:“那我下回不说不养的话了。”
小太子就觉得自己一团气打在了棉花上,又开始生闷气了。
齐观南耳朵灵,早听见了两人的谈话,心里的疑云更甚。
他坐在椅子上,端端正正,手指头无意识的敲打案桌,一点一点将事情理顺。
如今,他的箱笼里已经锁了两幅画了。一副是胸口插刀图,一副是游廊之下抱猫图。
他昨日细细想过,这两个梦境应当是逆着时间去的。第一次梦见的是消逝之日,第二次梦见的,是在消逝日之前,不然,死了之后如何还能抱着猫呢?必然是在之前的。
然后便开始期待第三个梦境的到来。他想,若是梦境时间往前面逆着去,那说不得能知晓他为什么会胸口插一把刀,凶手又是谁。
这让他有些兴奋。鬼神之说他从来不信,但如今真临到他得了神明恩典,却让他不得不信了,他决定明日就去寺庙里面烧些香。
至于阿萝——齐观南还不确定她到底跟自己有什么因果。
他把两人相遇相处的几日细细推过一遍,想过两种缘由。一是她可能也梦见过梦里的自己,做过这般那般的梦,只是年岁太小了,自己估摸着也不懂,对他有些熟悉的依赖,有些话脱口而出,有些事情做得自然——他倒是不曾怀疑阿萝壳子里住着个“大人”,齐观南自小在皇宫长大,见过的人多了,也有些识人的能力——阿萝的眼神太清澈了,还带着些笨笨的呆,实在像个孩子。
所以他还怀疑另外一种碰巧的可能性。如同怀瑾今日得知他要把猫崽子送给阿萝后,在他面前进的谗言一般,阿萝可能是欢喜他这张脸。
怀瑾的原话是:“阿萝定然如同其他的小女娘一般,瞧了皇叔好模样便想赖着皇叔,即便以后不给皇叔做媳妇,多看看皇叔的脸也好啊!”
这话恶意得很,又实在恶毒,所以被他揍了一顿,这才出宫路上哭得那么惨。
但是怀瑾的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小姑娘才六七岁,正是知道美丑的时候,觉得他皮相美,便跟他多有亲近,依赖,用她在书上看过的“殿下”,最珍贵的“送莲春”,最喜欢的“紫藤萝”来表示对他的喜爱,也是情有可原的。
至于菖蒲,可能是她觉得这个名字好。
他想,若是这种缘由,那可能正好以后皇兄给他封地是蜀州,他又因为某种原因,带着她取名的菖蒲走了。
以至于后来才会抱着一只叫菖蒲的老猫。
当然,可能还有其他的因果,齐观南却不愿意一个一个的去想了。因为他能预感到,自己很快就能梦见这些需要他去揣测的事情。揣测得越多,反而越耽误他如今的思虑。
而如今唯一需要他做的,便是将阿萝“控制”起来。
这还是很容易的。这小丫头对他并不设防。
——这让他很高兴。
因为她对他的这种亲近态度,让他冥冥之中梦境出现觉得是件好事。
他站起来,走到门边轻声开口,喊了一句:“阿萝。”,小姑娘就抱着猫来了。
“殿下?”
她仰着头看他,“要我做什么吗?”
齐观南:“我坐得有些闷了,你陪我出去走走?”
折皦玉自然是愿意的。
小太子巴巴的过来跟着一块走。
齐观南先是摸摸他的头,给了他一颗甜枣吃,然后把袖子垂下去,笑着道:“阿萝,要拉着我的袖子走吗?”
折皦玉呆呆的抬头,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但殿下又说了一遍。
他说,“你腿短,刚才又走了那么长的路,我怕你继续走会摔着。拉着我的衣裳总会好些。”
而后不等她说话,继续道:“阿萝,要不要拉着我呢?”
折皦玉愣了好久,然后慢慢的,缓缓的,伸出手握住了殿下的宽大袖子的一角。
她想,老天对她格外的好。上辈子想做没做的事情,这辈子都做了。
她紧紧拽着殿下的袖子,觉得殿下对她可真好。
齐观南低头看她满脸感动,心道这姑娘可真好骗。
他忍不住弯了弯眉眼——明日让人送些衣裳料子珍宝首饰过来给她再感动感动。
清风徐来。他弯腰接过她手上的菖蒲自己抱着,提步往前,步子迈得小,折皦玉不用抱着猫了,一身轻轻,拽着殿下的袖子很能跟得上,心满意足的开始承诺以后给殿下做件宽大的袖子衣裳穿。
齐观南低头朝着她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唯独小太子生着闷气站在原地又等了等,瞧见两人都没有等自己的意思,这才又踩着重重的步子,继续生着闷气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