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爆竹声四起,陆枝雪眼里起先是震惊,接着露出不解的神情。
“殿下?”当朝太子时闻竹,君子如玉,端方自持。
可如今看来,那传言也不尽然是真的。眼前的人,眼中的阴郁狠厉不似作假。
陆枝雪自认与这位太子殿下没什么交情,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几次。
只听说先皇后早逝,太子幼时过的极为艰难。
可她早些年曾随父亲进宫时,远远看见过他一次,少年锦衣玉袍,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实在得意。
那时的她,满心满眼都是赵简,她怜他无母,怜他受尽冷眼,心那么小,再也没装过旁人,也就对这个太子没什么印象。
直到她被赵简架在火上进退两难,太子突然遣人送了书信,问她是否愿意入主东宫,做他的妻。
朝中太子与成王分庭抗礼,父亲一向是不喜爱掺杂此事。
北部地区一连下了半个月的大雪,草场被积雪覆盖,百姓民不聊生。
朝廷的赈灾款一批批拨下来,却迟迟看不出效果。
京兆尹一股脑捅到了皇帝面前,状告了太子麾下大臣提拔的一名小官。又牵出其他旧事,惹得陛下不满。
成王生母玉贵妃深得皇帝喜爱,一时之间,朝廷形势巨变,太子式微。
她虽对朝堂之事不感兴趣,却也猜到,自己不过是拉拢父亲的一步棋。
可即便如此,她也同意了。
只因这人说,往后身边只她一人,必善待于她。
也是那时,她才知道父亲与这位太子在政见上多有不和,父亲觉得太子过于保守,太子觉得父亲过于激进。
但一向对人苛刻的父亲,拿着那封信思考了许久,说了句,“太子虽心计,确属君子,也罢。”
她第二日送走赵简便回了信,想到这,陆枝雪心里有些酸涩。
当时只差一步便成了这人的妻,可如今他是未来储君,她却成了罪臣之女。
“殿下花了八千两赎我,枝雪惶恐。”
她抬眼,妄图从那双眸子里找出答案。
自父亲入狱,陆枝雪也从狱卒和来往审问的人口中知道了一些,似乎眼前这人也收到了牵连。
陆枝雪一时竟觉得有些可笑,太子殿下算不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他又花了八千两赎自己,陆枝雪一时猜不透男人的用意,到底葫芦里买的什么药。聪明人都看的出来,这是个赔本买卖。
“惶恐?孤看你一点也不惶恐。”他语气的愤怒不似作假,“右相倒台,不少眼睛盯着这儿,孤要你可是废了不少功夫。”
男人此时送了手,陆枝雪垂下头,苦笑,“殿下垂爱,我无以为报。
枝雪斗胆问一句,殿下想要枝雪做什么?”
男人起身拉开了些许距离,此时他眼里的情绪散尽,黑眸澄澈,面目疏朗,端的是君子如玉。
他道:“孤说了,要善待与你,一诺千金。”
“孤给你两个选择,留下或者和孤走。”
或许是暖香醉人,或者是烛火暧昧,陆枝雪有些头晕。她眉心轻蹙,点了点头。
不多时,一辆马车从云月楼后角门缓缓驶出,消失在浓浓夜色中。
狭小逼仄的车厢里,两人并肩而坐。她身上穿着男人宽大的斗篷,但还是止不住想要颤抖。
轻薄的纱裙下,一截白皙的脚踝已有些发紫。
可陆枝雪不敢出声,她能离开云月楼已是万幸。
马车经过一处崎岖小路,青石板松动,车轮碾过去发出碰撞声。
陆枝雪思忖了许久,还是没忍住开口道:“我父亲的尸首……”
“孤已经找人安葬了陆大人,只是如今不便告知与你,等过段日子吧。”
陆枝雪缓缓闭上眼,过了许久,她轻声道:“多谢。”
车上又没了声音,陆枝雪整理好情绪,认真道:“八千两不是小数目,殿下清廉爱民,若有一日我有了钱财,必定尽数奉还。”
时闻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起了波澜,他撩起眼皮,男人深邃的五官在昏暗的烛火下更显得立体。
他摩挲着手腕上有些年头的五色绳,侧目看了陆枝雪一眼。
“好。”
马车缓缓停在太子府门口,陆枝雪动了动早就冻僵的脚。
稍一用力,脚下的触感像是踩在一块厚实的冰上。
时闻竹先一步下车,陆枝雪跟在后面缓缓起身。
或许是血液流通了起来,酥麻之感自下而上传遍全身,她还在考虑如何不被人看出端倪,时闻竹便率先伸手将兜帽替陆枝雪罩上,接着一把揽过她的腰身,将人抱在怀中。
原先侯在外面的下人们,此时都眼观鼻鼻观心,没人敢抬头看上一眼。
陆枝雪还没反应过来,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