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下越大的雪裹挟着即显即隐的执念,落在发梢眼睫的雪花晶莹好看,但禁不住触碰,似乎只要落入旁人手掌心,只要看一眼便会曝露前世今生的所有细枝末节。
逐渐凛冽的风势夹杂着难解的心事,刮在脸上生疼,但不及风起涟漪带起心事泛滥所留下的冲击大。
每个人都有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有的秘密就像未成熟的青杏,又酸又涩;有的秘密就像别人恨不得摊开放在人前慢慢实用的菠萝蜜,但对秘密的所有者来说,看到就过敏。
还有一些秘密,无法归类,是酸涩更多还是苦闷更多,是欢喜更对还是羞涩更多,别人怎么看也看不清,秘密的所有者早就拿一把雕花木盒锁住秘密后把它深埋在时间的无垠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有意无意的避开拥挤的人群,在她眼中,三三两两的路人也是突然的打扰,叫她不自在。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事都婉转?
卜染曾经跟白星洛说有时候她明明觉得她人就在眼前,但她却觉得她看不透白星洛。
“星洛你还记得吗,上初中的时候咱们班不是一度风行‘读最美诗词,感雅人情怀’的活动吗,有一次轮到我给同学们讲词,但是因为前一天晚上宋怀予这个狗贼硬要拉着我打游戏,结果就忘了第二天还有那茬儿,被老冯当众‘羞辱’,说我不懂婉约词。呜呜呜呜,想起来就好难受啊!”
“老冯你还不知道,那不是恨铁不成钢吗?”
“可是我觉得你比婉约词还难懂!”
“……”
白星洛当时还想着怎么安慰卜染,这家伙向来会使坏戏弄她。
这事儿本来只是两人小打小闹里最平常不起眼的一桩,只是卜染她似乎说得没错。
也许,现在的落落大方,无关紧要,都只是因为早已芳心暗许……
或者……
也许……
其实她有时候都恍惚究竟是她自己不清楚,还是从一开始就规避,她承担不起太清楚的后果。
白星洛尊重俗世日常里的每一份温馨,她比那些生在其中,享受着、恣意着的人更懂得其中的珍贵和难得。
她也渴望家常菜里一口又一口的烟火气,也敬慕艳羡柴米油盐姜醋茶里的甜蜜和因为鸡毛蒜皮偶尔挑起的小矛盾。
只是那些美好于她而言似乎都只是可远观不可相近,更不能相亲。似乎多奢望一点儿,都是可憎的妄念。
白星洛越长大,作为旁观者她在别人的故事里一次又一次接近爱情,可越是看得清楚她便越觉得爱情有时候真的类似美好。
当事人双方如果不是真心的喜欢,如果爱得不够坦坦荡荡,如果缺少有始有终的执拗,最后任彼此如何敷衍都不能长久保持,甚至连名义上的关系都难以维系。
一开始押上所有的真诚与激情尚且如此,更遑论那些一开始就心怀鬼胎的感情。
多少将就和偌多的将错就错,不但彼此耽误互相生了怨气,还极有可能扔下用伤害制成的流弹波及最亲最爱的人。
而她白星洛就是那个被流弹中伤过得人。
因此,这些年即使偶尔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过关于沈淮之的消息,有时候内容详尽到连他坐了哪个航空公司的的哪个航班,下榻了那家酒店都清清楚楚,有时候简洁到只有只言片语。
可不管详细也好简单也罢,她在偷偷压住那份摇摇欲坠的理智后,想着从京州到云城即便隔着漫漫长路,但是能够各自执手梦想,她便当作是她执过他的手了。
有时候在微醺之时想起当年的那些有他入镜的过往,她握着酒瓶,倚靠在阳台的护栏边,看着天色逐渐浸了墨色,当凉风不由分说不打招呼便穿堂入户引得花枝摇曳时,脑子里昏昏沉沉不知想起了什么,总忍不住对着光阴回眸浅笑……
要说彻底打消了再见他的念头,白星洛只会拒不回答。
梦里故事做枕,她的偶尔升起的欲念里,都是沈淮之。
叫她如何能够说出违心的话来。
白星洛曾经无数次想过,她跟沈淮之再相遇时会在什么样的场合什么样的时间,她不是没有设想过。
那也许是一个阳光晴暖,微风和煦的午后。她遇见他,在斑驳的光影的笼罩中,在绿树成荫的街巷,或在安静而有情调的茶馆。
只是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我猜想,又哪里又会那些我以为的设定。
白星洛和卜染从锦和苑吃完饭雪已经停了,天气却愈加冷了,白星洛怕再晚了路滑难走,跟卜染商量后两个人也没想着再逛。
卜染吃饭的时候就跟白星洛说她这次来京州还带了任务,她三爷爷的八十大寿就在三天后,她来京州一是为了看看星洛,二就是奉父母之命去给三爷爷祝寿。
故而,卜染还会在荆州待一段日子,不急于这一时。
两个小姑娘有说有笑的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