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司改版的这几个月里,我嘴里总是不由自主地哼着一首歌: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妇女的冤仇深。一方面我就是这歌里的战士,虽然只是江城的助手,仍能感觉千斤重担压头顶,公司最高层就是跺个脚,传到我们这也立码变成6级地震。另一方面,我又是这歌里的妇女,被江城压迫得喘不上气来。我想每个公司的食物链都是这样,大头压小头,小头再压员工。不用说,我就是食物链的最底层,要想挣钱只能打着“欢迎压迫”的牌子让无数人来虐待。
就这样,每天都有无数的工作堆在面前,似乎永远做不完,神经也跟着高度紧张起来。我好几次睡觉时都梦见自己在电脑的海洋里挣扎,一会儿头撞在显示屏上,一会儿脚被鼠标线拌住,而江城则笑眯眯地站在岸边,不但不拉我一把,还落井下石地在我快爬上岸时往我头上踩上几脚。每次做完这种梦,我都恨江城恨得牙痒痒,见到他就两眼放箭,要是我眼里真能放出箭来,估计这厮早被我射成筛子了。
好在进入初秋后网站的改版完成得差不多了。公司决定组织一次秋游,算是犒劳员工,地点就定在京郊的云岫谷。
忘记在哪听到过这样一句话:女人和母鸡,迷路最容易。这种说法也许是侮辱了女人,但我确实是个不辨方向的动物,这一点在云岫谷再次得到证明。
当我意识到自己迷路时已经走出大路很远了。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陷在一片浓密的树林里,各种形态的绿整齐地罗列着,既有层次感又有动感,相信徐志摩看到后一定会说:“哇,浓得化不开的绿”——诗人们最喜欢用“哇”字开头了。
已经是下午十分,柔和的阳光隔着参天大树星星点点地打下来,树下的草地呈现深绿色,象一大片柔软的地毯。四周很安静,远处有隐隐约约流水的声音。虽然是迷路,但我不得不佩服自己,居然迷到了这么美丽的路。
用后来江城的话说,我当时是犯了□□冒险主义的错误。因为我不但没有积极地寻找大部队,反而不紧不慢地找了一棵树坐下,戴上耳机,拿出路上没看完的书继续看起来。
也许是阳光太温暖了,也许是草地太柔软了,也许是四周太安静了,不知不觉中我竟然睡着了。再醒过来时天空已经变成深蓝色,树林里一片静谧,除了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声外,听不到第二种声音。伴着阵阵阴风,以前看过的鬼故事、凶杀案在我脑海里象过电影似地一一上演。我的后背开始发凉,不敢回头,更不敢往前看。我依然坐在树下,摸索到身边的书包,拿出手机。看到手机才让我彻底死心了,那个号称“全球通”的牛B手机居然在中国就不通了。我一遍遍执着地拨打江城的电话,手机上就一遍遍耐心地显示“所需服务不成功。”
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因为自己小资情调过浓而导致了多么可怕的错误。我紧紧地靠着树,双手抱住膝盖,开始小声地哭泣。一想到明天早上北京各大报纸的头条将是“北京某公司女职员惨死在云岫谷原因不明”就哭得更加伤心了。开始还是抽抽搭搭,后来就变成了泣不成声。
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一道微弱的亮光刺破黑暗从我身边晃过,然后我听见江城有些沙哑而焦急的声音:“蒋小蛮,蒋小蛮…”这声音在当时的我听来不亚于天籁之音,我“噌”地站起来,朝着江城的声音摇摇晃晃扑过去。江城听见我这边的动静也跑过来,看见我后一把把我抱在怀里。
“小蛮,你怎么跑这来了,你没什么事吧?”
我“哇”地一声哭出来,把江城抱得更紧了,结结巴巴地说:“江,江城,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还好你来了,我,我以为自己得死在这了,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来这了,我迷路了,后来睡着了,醒过来之后天就黑了,我找不到你们了。”我有些语无伦次,越说越委屈,哭得也更伤心了。
“别哭别哭,小蛮乖,别哭啊,我这不是在这呢吗,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过了好半天,我才止住眼泪。江城用袖子帮我擦了擦眼睛,然后拿出一个面包递过来。我接过面包,还没张口吃,眼泪又“吧嗒吧嗒”地掉下来。江城更紧地抱住我,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我的头抵在他的肩膀上,心慢慢安静下来,就象是飞倦的鸟儿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