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安不耐烦的摆摆手,我抓着尚且温热的水杯,稳住气息,缓声开口道
“你这段时间,都在干什么?”
“打扫南海王墓。”
木安坦诚的出乎我意料。
我一愣,手里的温水险些撒在被子上,木安顺手接过水杯放上床头,眼神没有躲闪,却也不肯跟我对视,我反应片刻,又问
“你和二叔——”不等我说完,他就干脆利落的答道:“有,并且不短。”
“多久?”
“三年。”
曾经凝结的团团疑云被乍然冲散,但是听后却没有醍醐灌顶的透彻在脑中散开,反而有股十分不好的预感逐渐上涌。
我惊疑不定的看着他,良久,他终于将目光倾注过来,瞳孔闪烁着暗光,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并不开口讲话。
深呼吸几口气,强压下心头沉甸甸的不安,我试图扭转气氛的凝重,故作轻松的回复道
“所以你近几年忙的跟狗一样,都是在为二叔做事?”
“嗯,本来第一次进南海王地宫的队伍里会有小哥,是我代替了他的位置。”
木安语意平淡,说出的内容却如同惊雷般炸在耳边,我眼珠子一滞,半晌才动动喉咙,面上勉强维持着冷静。
“小哥跟二叔也有我们不知道的渊源?”
“三年前,吴邪的巴蜀之行,你认为吴二白为什么会同意放行。”木安眼神微凝,深沉的犹如黑墨一般,就连刚才浮动的光影都尽数消失不见,只留下浓重的暗色。
“是小哥向吴二白承诺,他会安全的将你们从巴蜀带回来,而且他答应吴二白,只要是与吴三省相关的事情,有需要他的地方,他会任由吴二白差遣。”
我听的愣住,话僵在喉咙里,怎么努力也无法发声,木安声音似有微叹,他道
“吴二白虽然是吴邪的二叔,但他不管吴邪怎么想,心存执念还是遗憾,他要的是吴邪安安分分待在杭州,其他一切都不重要,吴二白这个人不讲情面,软硬不吃,只有最核心的利益才能打动他,是小哥用自己的自由,换取了吴邪的自由。”
“你们……为什么。”
我讲出的每个字都发涩的厉害,明明是一场由我起头的问话,可此时的我已然完全陷入木安的节奏里面,我问什么答什么,都是由他作为主导吐出的话语。
原本还在高速运转的思维竟已全盘缴械,说完我就不可自控的回想起三年前,回想起我们去巴蜀的所有时光。
随着往事一幕幕闪现,如同伪装乍然剥落的假面,粉饰美好的假象被撕破后,鲜血淋漓的现实就这么剖开展现在我面前。
太多太多我曾经想不通的关窍,在这一刻起都有了答案。
我想着想着,心不由自主的开始发颤。
“有些事我选择不告诉你,不是因为你能力不够,乐乐,这是一种保护,当你可以无知的去完成一件事时,你应当庆幸,你什么都不知道,因此你什么都不用害怕,前路陌生还是黑暗都与你无关,你只需要一直往前走就行,有人会替你承担未知的风险与危机,洞悉真相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对吴邪来说也不是。”
木安口吻并不如何严厉,但他说的字字句句却像道利刃般冷硬,刀尖缓缓划过,一点一点割开数年来装点岁月静好的精致外壳,划破的暴露的,都是我们不曾直面的沟壑。
我逼自己从种种复杂的感情中抽离出来,脑子一沉,忽而没由来的想到——既然他认为隐瞒我们是更恰当的做法,如今却一改常态的决定对我坦白。
那是不是说明,这件事情,已经发展到他们没办法继续瞒下去的地步了。
“是我,还是天真。”
心绪在经历过大起大落的悲喜后,竟奇迹般的渐渐沉静下来,我镇定的可怕,仿佛方才的跌宕起伏从未存在过般,直直的望向木安,等待他的答复。
他眼里有丝缕的讶异一瞬而过,而后就被微微的怜悯占据,他同样望着我,轻声道:“我说了,你不要哭。”
“你说,我不哭。”
“吴邪他撑不了多久了。”
木安语气如死水般沉寂。
”我看过他肺部的CT,他肺里有两块被腐蚀掉的空鼓,很大。”木安说着拿出手机,翻到一张图片递给我看:“你还记得他好几年前吞下的麒麟竭吗,他现在之所以没有产生病理反应,是因为麒麟竭在替代他的肺进行工作,他吸入过某种毒性极烈的气体,这些年如果不是你强迫他戒烟、逼他养肺,他甚至有可能活不到今年。”
木安的话缓慢落定,我转头茫然的看向窗外,厚重的帘布层层掩盖,将明媚的日光悉数挡在外面,除去昏暗的小灯,房间内没有一丝光线渗透。
我听见有什么东西在碎裂。
几乎瞬间,无以复加的心痛用力撞击着胸腔,我疼的弯下腰去。
但是,没有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