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堂的标准扫视几遍,我们就发现墙上肖像最大的人,是个被雷公簇拥着的男人,衣饰繁复华贵,其中一边的脑袋上,长着好多只耳朵。
胖子喃喃道:“妈的,过年来条奔波儿灞,现在来只六耳猕猴,咱们能不能不演西游记了,我他娘有点审美疲劳了。”接着他像不愿意接受现实般扭头问金万堂:“老金,我怀疑你在给咱哥几个挖坑跳,话说了一火车,全他妈是传说和野史,一句正儿八经的史料参考都没有,这跟唠八卦有什么区别?金大妈?”
金大妈闻言也不跟他急,就让他自个儿琢磨琢磨缘由。
胖子皱着眉想一会儿,说是不是有人在讲述这段传闻时,故意隐去了这六耳猕猴的真实姓名,只用“秦荒王”的名号作为代称。
金万堂刚要回答,我就听到几下“咯哒”的清脆声响,茶话会暂时中止,四人一起循声看去,只见小哥正扭动着自己的肩膀,似乎在舒展四肢和骨架。
略微活动片刻,更剧烈的骨节摩擦声响起,这时,小哥的体型倏地往里一缩,衣服立刻变得松松垮垮,他调整着姿势,身躯柔软的不可思议,几乎是将肢体紧贴在一块,逐渐将自己塞进棺内的缝隙中去。
“这是缩骨?”
金万堂目瞪口呆的望着他背影,我赶紧凑到棺前,探头一瞥——
毫无心理准备的我差点吐小哥头上。
棺内生长着密密麻麻的藤壶,仿佛是许多尚未睁开的小眼睛,密集的长势极其惊人,棺身的木材上,侧卧的尸体里,甚至连头部的口腔中都有。
墓主的本来面目尽数淹没在藤壶之下,我强忍着恶心,依稀可以看见,尸身的耳部位置,足足有七只耳朵延伸排列,都是用刀割出来的耳廓形状,并非天生畸形。
我捂着嘴,努力的別过目光不去细看,只投向棺底被胖子和天真提前敲碎的洞口处。
小哥进去后就踩着托住棺材的石柱,放松蜷缩的肢体,渐渐地恢复正常身量,他抬手用手电筒照着尸首背部,这会,其他人全部都到凑到我身边看热闹。
四双炯炯有神的眼珠子齐齐盯着他,金万堂就问:“哑爸爸,你在找什么?”
我斜眼瞟了瞟金万堂,胖子拍他一巴掌
“老金你瞎叫什么,想认小哥当爹得先认我这大爷。”
金万堂懒得搭理胖子,只全神贯注的看着小哥鼓捣来鼓捣去。
小哥抬眼一瞥我同样好奇心大盛的表情,重新埋下头时淡淡的回道
“买地券。”
天真恍然大悟的“哦”一声,见我茫然,贴心的跟我解释道买地券是阴间买地的凭证,和现实里的土地证差不多,只不过买地券买卖的是地府中的地皮。
买地券的葬俗源于西汉,盛于东汉,券文刻写或笔写于砖、铁、铅板、石板等硬化的物品上,以便于墓中久存,在铭文的开头,会提到些许有关墓地位置和墓主人的信息,比起我们毫无头绪的胡编乱造,这确实是个更有建设性的办法。
小哥找过半晌,眼光忽而凝注在棺背的某个方位上,天真将手机递下去,拍上来的照片显示刻字上结满稠密的藤壶,厚厚一层壳膜覆盖,根本看不清文字本身。
胖子又递去一把锤子,不一会儿,乒乒乓乓的敲击声就顺着管道上下飘荡,神似夜半坟头骤然发作的鬼哭狼嚎。
藤壶的碎渣像雨般簌簌往下掉,敲声一停,小哥伸手掰开石板上留存的藤壶残骸,认真的一字一句念道
“闽越蛇种,南海王织。”
小哥刚念完,我就感受到有两道扎人的光束扫射过来,莫名其妙的一左一右看看他俩,用手挡住两边的死亡凝视
“看我干啥,这听雷侠跟我没关系,我也不爱吃蛇,锅不背,谢邀。”
天真见我急急忙忙自证清白,无语的转开脑袋:“没想往你身上甩锅,我是想问你听没听过南海王织这个名头。”
我见他一副对我不抱什么希望的样子,顿时争强好胜的挺一挺胸膛:“巧了,我还真知道一些有关南海王的事儿。”
天真就叫我说详细点听听,我回忆半天,才道
“忘了之前是从哪本文献上读过,上面写道南海王原为闽越国的南武侯,百越部落人,公元前不记得多少年,他被汉高祖刘邦册封为南海王,后来南海王这厮人菜瘾大,翅膀硬了不想再当皇帝手下的打工人,他就调兵遣将意图发兵反叛汉朝,结果让人打的溃不成军,很快投降于汉室的某位藩王,兵败后的南海王织被降为庶人,从此下落不明,失去国君的南海国也在同一年灭亡,原属地的臣民有些迁往古都上淦,有些则和南海王一样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