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在林间呼啸而过,似为狮吼,似为虎啸。点点雨水砸下,不出片刻便在洞前化作雨幕,鱼十鸢站在洞口处,双臂环胸一脸愁容。
雨水蜿蜒成河,混着泥泞骫骳而下,几棵金桂炸开满树木樨,此刻凄零翻飞,纷纷坠地成泥。
雨势渐大,鱼十鸢重重叹了口气,今晚怕是走不开了。只求着阿娘不要急坏了身子才好。
身后燃着篝火,火苗四蹿,丝毫没有被潮气牵连。
火光憧憧中,鱼十鸢窥到如仙儿般的男人。眉若远山,含雾揣疏,纵然他双眸紧闭,纵然他衣衫散乱,仍能压得人大气不敢出。
这洞里放了草药,血虽已止住,但他的嘴还是没有血色,像朵含苞待放的晚香玉。
融融火光燎得鱼十鸢脸颊发烫,冰冷的手贴过来也似乎没有见效,甚至连着耳尖也发烫起来。
即使知道他此刻昏迷不醒,鱼十鸢仍有些不自在,她寻了处远离那男子的空地,靠着土墙闭眼,困意不至,愈发清醒。
火苗在最后一把柴里点出星子,不出片刻烧了个精光。雨虽停了,山风溢滋,如浪潮云合雾集,一股脑涌进山洞,不出片刻,卷走仅有的星点温热。
鱼十鸢本就穿的单薄,寒颤四起,她迫不得已在地上跺着脚,想生些热意,凉风将她裹挟,她正跺得起劲,余光瞥到暗处的男子。
他似乎也感到了凉意,长眉微蹙,身子微微打颤,脸色却泛着不寻常的绯色。
鱼十鸢大惊,跨过阑珊篝火,蹲在他身侧。靠近些,才发觉他抖得厉害,鱼十鸢顾不得太多,染着凉意的手掌贴近他的额头,滚烫如沸水。
澄澈的眸子染上惊慌,鱼十鸢收回手,连忙走去角落,在那一堆药罐子里翻翻覆覆寻了个遍,最后失落起身。
邬江一带常有瘴疠,起因皆是头脑泛热,染此病,无药可医,华佗在世尚拉不回一缕幽魂。
鱼十鸢万分惶恐,她搓着衣角无措站在三步外,目光落到他泛起汗珠的脸庞,于心不忍看着一条生命丧于此。
看他周身气度不凡,大抵是个被贬职的命官,初来不知邬江二十六滩的凶险,驾了自己的船就敢冒然渡河,不慎被水中暗礁埋伏,身负重伤,眼下又染了瘴疠,即将客死他乡。
“唉。”鱼十鸢垂下眼帘,磨不开心底的惋伤,上天真是不公,这般好看的人竟是个短命人。
或许他真是个仙儿,眼下历劫终了,天庭要收他回去。
鱼十鸢被自己荒诞的想法逗乐,她掀起眼皮去打量他,却见那人嘴唇嗫嚅。
犹豫再三,鱼十鸢还是靠过去,将耳朵贴到他唇边,滚烫的气息夹了呓语,“阿青……”
阿卿?鱼十鸢脸上闪过一丝落寞,他若是回不去,这个唤作阿卿的人,该有多伤心。
常听他们这些达官贵人喜爱称呼心尖尖上的人为卿,弥留之际尚在念叨,想来二人怜我怜卿,伉俪情深。
鱼十鸢深吸了口气,收回乱飞的思绪,她从怀里掏出帕子,到洞口一处积水里浸湿,缓缓放到他光洁的额头。
随后,鱼十鸢又靠回方才的位置,一夜无眠。
第一缕晨曦破开林薮,鸟儿立在树杈迎着光搭理翎毛,蒌叶存下的水珠浑圆,水涔莹然。掠影浮光照映出光的五彩斑斓,鱼十鸢眼皮发颤,缓缓掀开眼皮。
入眼是一片黄土,她先是一愣,随后飞快偏头,待看到还乖乖靠在原处的男子后,略略松了口气。
鱼十鸢揉了揉眉心,双手撑地站起身朝男子走去,脚下步伐有些发虚。她也不过眯了片刻,眼下头就晕沉沉的。
她缓缓蹲下身子,脚下不稳险些扑到人家怀里,鱼十鸢捶了捶发懵的头,找回些许神志。
她贴手靠近男子的额头,却在半路忽然被剪径,“何人?”
低沉的声音掺着寒意,鱼十鸢忍不住打颤,本来他们隔了些距离,随着男子的动作,他们不觉靠近了几分,温热的气息让鱼十鸢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这般近,她甚至可以数清他致密的睫毛。
鱼十鸢吞了口口水,正欲开口,腕上力道忽然一松,那人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公、公子?”
无人应,鱼十鸢使了些力道去推他肩膀,又想到他身上还有伤,遂只留下一个指腹,戳了戳他的脸颊,“公子?”
依旧没反应,于是那指腹缓缓移动,靠近他鼻翼下,探到气息,指尖一颠,似松了口气。
幸好还有气息,他刚刚醒来一次,兴许还有救,将他一个外乡人扔在这荒郊野外,总归没尽到东道主的礼数,鱼十鸢思索片刻,决定把他带回去。
绿水归于平静,如一条绸缎,随清风泻千里,山林归于平淡,鸟鸣阵阵,花香卷来,沁人心脾。
鱼十鸢执着蒿,驶着那顽强的小木筏往回漂,清风已经有了温度,轻轻撩拨她半残的衣角。她身后,仰面躺着个男子,男子压实的后背,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