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竿头,正是太阳最为毒辣的时候。衙门外由远及近驶来一辆马车,那马车看着样式简朴,可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前头拉车的是一匹上好的良驹,就连车轮的滚轴也是用了上好的松香油净润过的,可减少颠簸。
马车驶过人流,稳稳当当地停在衙署门外。马车前随行的小厮利落地下车,从轿后拿了一个车凳摆放到车旁,随即弯着腰恭敬地伸出右手。
一个看上去约莫五十左右的男人弯腰从马车上款步而下,他身着青色官袍,头戴官帽,一手扶着车旁小厮的手,脚步落在车凳上,不紧不慢地捻着手上的珠串。
守门的两名衙役见了,纷纷上前弓腰作揖:“樊大人。”
“王虎可去了?”男人略微年长,可一张脸上依稀能窥见当年的些许风采。
他负手走进衙内,突然发问道。
站在他身旁的小厮弯了弯腰,轻言:“王虎在辰时便已带人出去,如今算来应该早就处理好了。”
“嗯。”樊宏天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嘱咐道:“那夜的那两人你可有摸清底细?”
说到樊家村那夜出的事,樊宏天也是到天快亮的时候有人来衙门鸣鼓这才知晓的。
他日防夜防,自以为天衣无缝,却没想到还得被人闹了出来,连带着樊世春都丧了命。
樊宏天自小无母,父亲好赌,向来是这个亲兄长将他拉扯大,对于樊世春,他到底还是感恩的。
但是没想到……
樊宏天眉头一皱,眼底的暗光闪瞬即逝。谁若敢把樊家村的事情闹大了,那便是在跟他樊宏天作对!
见小厮支支吾吾的模样,樊宏天便知道定是他们没有查出来。他冷哼一声:“既然如此,那便从苏娘子开始查!”
那日来鸣鼓登堂的人他认得,正是暮春楼的掌柜苏娘子。
樊宏天捻了捻手中的白玉珠串,浑浊的眼眸深不见底。
看来这个苏娘子,也并不简单啊。
……
从假山下的暗室出来后,孟姝的脑海中仍在回想着方才莫武说的话。
“你说这个樊县丞到底在这件事中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孟姝皱眉看向扶光。
依莫武所说,他们也并不清楚樊宏天到底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的保下他们,但是他们知道,樊世春这么多年来之所以有这么多的钱去买女,是因为樊宏天的帮衬。
也就是说,樊世春买女的钱都是由樊宏天出的!
这样一来,事情便不简单了。
扶光一路无言,静静地走在前头。见扶光不搭理自己,孟姝早已习以为常,谁知走着走着,前头的人却突然停了下来,她一个不注意直愣愣地撞了上去,疼得她鼻尖发麻。
她揉着鼻子,正准备说些什么时,身前的扶光却突然抬起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孟姝瞬间明白过来,顿时安静下来,顺着扶光的目光朝前看去。
一个约莫五十多岁,身着青色官袍的男人走进主堂,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名小厮。
“这是樊宏天?”若是孟姝没看错的话,那男人穿着的正是八品县丞的官服,而能在这衙署内出入自如的,也只有他了。
扶光点了点头,目光中多了一丝打量。
见樊宏天走入堂中渐渐没了身影,扶光这才接着道:“我们先回去,这个樊宏天不一般,切勿打草惊蛇。”
扶光既然都这么说了,孟姝自然是没有意见。
她点了点头,跟上扶光的步伐走回进来时的矮墙处,再次轻车熟路地翻了出去。
……
孟姝与扶光回到暮春楼,这一路上两人都相顾无言,心思各异。
苏素正坐在大堂内算账,见有人推门进来,她面上一喜。
“你们终于回来了,”她款步上前,见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的模样,她心里咯噔一声,扶光她自是不敢问的,只好看向孟姝:“怎么了,此次去衙门不顺利?”
自早上不铮回来后,从他的口中苏素便得知了主上是要去衙门,不知怎地孟姝竟也知道,便替了不铮与扶光一起去。
孟姝摇了摇头,叹了一声,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很顺利,只是……”
想到樊宏天,她依旧头疼。
原本以为樊家村的事情要结束了,现在看来离真相还差十万八千里,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找到关于阿爷的线索。
她仰头喝了一口水,眉心依旧紧蹙着。
“你们可查出了什么?”苏素不明道。
孟姝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苏素:“苏娘子,你可知道如今的县丞樊宏天?”
苏素点了点头:“听说过,但不多。”
一旁的扶光突然问道:“苏素,你在湘水镇这么久,可对他有什么印象?”
苏素愣了一愣,好端端的怎么问起这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