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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绾色杀青后就回了川城。

原本她的戏份就不多,所有台词凑整了才两页纸的剧本。

那电视剧叫《风雪无声》,单元剧,她在最后一个故事里演一个盲女,角色的年龄比她的实际年龄大许多。

为了拿到这个角色,她特地去了聋哑学校,看了许多纪录片,平时在家都往脸上蒙着布条。

有一次杨苑带着嘉素去找她,她在蒙眼练习吃饭,一个不注意,差点儿把肉片喂到鼻子里。

就这么慢慢摸索了两个月,叶绾色能闭眼分清牙膏和洗面奶,在梳妆台上精准地找出眼霜的位置,蒙眼在家里走路不被撞到。

最后一场戏是在丽江白沙古镇拍的。

她坐在黄昏的院落里,穿一身素裙,纤瘦的手拿着扎染的布。邮差从远处骑着铃叮叮的车送来信件。

因为看不见,她只能暂时把信放在一旁,继续把布染成墨蓝色。直到天光变成深蓝,村落鸡犬相闻,炊烟熄灭,她才打开信封。

她摸着信纸上的盲文,面容平静,睫毛却轻轻颤,很快,脸颊上弹落一滴泪,如一颗夜星坠下。

剧本到这里就结束了。

但导演在监视器后没有喊卡。

叶绾色自然地演下去,缓缓把信纸折好,长长地叹一口气。

镜头适时推进,给了她的手特写。

她的手在空中划了两下,很久很久都找不到落下的地方。女人的十指柔细纤长,素白的手背起了青筋。

另一个机位绕到了她的背后。

从背后看,她单薄的背脊在微微抖动,羸弱得像一只快要被风吹走的鸟。

镜头语言的魅力,在于能无声呈现角色的茫然和难过。这是文字没办法替代的。

观众看到这一定能够明白,这是特别的久别重逢,也懂了故事结局——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她演的那个她,没有等到给她承诺的人回来。

等不到,得不到,就是很多人的姻缘和宿命。

她在深秋的夜晚轻轻仰起头,嘴里的叹息成为一阵白烟。她正在和月亮一起暗下去。

全剧组的人都在看她,看得动容。导演喊卡,一片片的掌声响起。副导演上前,给她送了一束漂亮的百合。

叶绾色却出奇地出不了戏,在回程的飞机上戴着墨镜一直哭,空乘好几次偷偷看她,递给她一张纸巾和一杯温水。

进了这场剧组,叶绾色今年才算开了张,刨开公司的抽成,自己的银行卡里多了一笔收入。每年熬死在横店的龙套替身千千万,每天就一百来块的薪酬,风吹日晒熬不到头,她很幸运了。

小半个月没回来,门上贴了水费和电费的缴费单,叶绾色一一撕下,然后进门,倒进自己的床里。

这一觉的时间有些长,她带着戏里的情绪入睡,梦到了很多事:她穿着校服被学校里的人造谣包养,手足无措地遭人指点,江淤怒不可遏地拿着棒球棒要爆那些人的头。

“砰”地一声。

她猛地睁开眼,满脸都是泪,才发现是在做梦。

敲击声还在继续。

老居民楼的隔音不好,她以为是楼上醉酒的邻居回来了。

几分钟过去,她的意识彻底清醒,真的有人在敲她的门。

叶绾色从手机监控里看了一眼,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她的门口。

她呆了呆,心口狠狠一跳,急忙穿了衣服去开门。

门打开,是孟慎南。

今天川城只有十五度,他穿了一身铅灰色的长风衣,挺拔如松,脸又清隽了几分。

冷瑟的风刮在脸上,叶绾色眼里的温度降了下去。

孟慎南:“怎么了,看见我的表情那么失望,你以为是谁来找你?”

叶绾色静静地看了他两秒,突然上前抱住他。

孟慎南手里提着东西,两手摊开,像一个无奈的圣诞老人,“风口冷,你穿太少了,别站这儿。”

叶绾色在这怀抱里尝到了久违的安心,类似一种死心的自在。

可能是天太冷了,可能是他带来的板栗香气太浓,她埋在他胸口,说:“试试。”

“嗯?”

“我们在一起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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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绾色也没想到自己会提出这种请求,等彻底清醒过来,她有些后悔。

孟慎南本人不错,不止长相,出身于簪缨世族,半分骄纵的大爷脾气都没有。跟从前的她很配。

她后悔的是自己配不上他。

如果没有西宁那晚,她不会这么唐突,更不会推倒自己先前的想法。

她甚至都不想问江淤,那个小女孩儿是谁。是谁她都管不了。

他俩现在八竿子打不着。

她只是不想再在原地踏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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