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遇影手里端着苔茸走在昏暗的长廊上,小窗投进方块状的光柱,烛火跳跃,尽头有一石台,遇影将她放在上面便走了。
面前有一个小门,门缝透着丝丝光亮,大小与她的身体十分适宜。
门把手稍稍转动,刚一打开门,边上的苔藓便冒了出来,潺潺流水,枝繁叶茂,男耕女织,鬓白幼艾,河岸旁的街道,与幽冥谷相差无几。
这里面居然有一个小镇!
镇里住了不少粟人,听他们说,多是在外流浪遇袭被影救下,无处可去便到此安居。
张婆拉着苔茸坐下,编织着草席的手指却并未停止,“这姑娘生的俊,可是遇着妖怪啦?”
“不是的,婆婆,我是从幽冥谷来的,今儿才到这。”苔茸嘴上否认着,她在幽冥谷,与大爷大娘关系好,自知道怎么和她们相处。
“哟,大地方来的,真新鲜。”
“是啊,都好久没见过幽冥谷里的了。姑娘你可得给我们讲讲外边的事。”
“当然啦,还请大娘们给我口饭吃,我自己怕是活不下去三天”
“你以后来我家吃饭吧!”一个估摸和苔茸差不多年岁的姑娘自来熟的挽上了她的手臂,“你好!我叫软洁,顺便给我讲讲外边有什么时兴的衣裳发饰呗!镇里的花草我都戴腻了”。
“那我可不会客气,我叫苔茸,你等晚些再来寻我,我就在最北边的树屋里。”
树屋搭在树干上,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待苔茸收拾好一切,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软洁按她说的采了不少凤仙花,苔茸给她做丹寇的功夫,天南海北的聊,逗的面前的小姑娘弯腰捶桌,眼角带泪。
镶嵌在衣服上的铃铛清脆作响,头顶的银色饰品却没有掉下来。苔茸低头包裹着指甲,漫不经心地问:
“欸,张婆今天说幽冥谷来的新鲜,难道往年并不曾有人来过?”
“嗯~有是有,但那是死人之前的事了。”
“死人?怎么还死人啊?”软洁左右看来了看,凑近笑声道:“听我阿婆说,千年前,她刚来时绪尊大人从幽冥谷挑选了不少粟人,结果那些人绪运太正,只知道哭,什么话也听不进去,第二天就死了。”
苔茸听的认真,“啊,哭死了啊!”
“可不是,后来还有怒死的,直接七窍流血,更甚者,相思入骨死的!”软洁又凑近了些,语气更重了,“你说这绪运也太恐怖了,根本不能抑制,当个粟人真难,你敢想一个胖的跟个球的壮汉竟然哭死了!还好我的绪格比较杂,不至于气急攻心,暴毙而亡,你说这因为生气突然死了,多可怜!”。
软洁动了动肩膀,换了一只手,“自那以后,桃溪镇便再也没有幽冥谷来的人了,对你感觉新鲜再正常不过。你是不知道,今天镇里的愣头青们看你看的眼睛都直了,有没有看上眼的啊”。
“你尽会说笑”,苔茸白净的小脸“噌”的一下就红了,软洁被她推的左摇右晃,想了一会又忍不住笑道,“其实倒有几个姿色不错,上身不着寸缕,挥汗淋漓,赏心悦目”。
“咦~想不到你竟如此大胆,我还以为你们幽冥谷的都是怕羞的。不过你这样,我倒更喜欢了。”
“可别抬举我,我住的村子离那繁华之地远着呢!还没这桃溪镇大。”
“阿苔,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我们这都这么叫。”
“当然可以!”
软洁有些迟疑,“我、我看你绪运这般纯正,还是难得一遇的乐绪主,家里又那么安全,莫非是受了什么胁迫被赶出来了?”软洁收了手,认真的说,“绪尊大人只是看着吓人,其实很好说话,你若想走,他定然不会强求你留下,真的。”
“可传闻不是说,绪尊大人由垂天阶剥升至宙冥阶,是以十万人陪葬,血洗妄海城为代价吗?你们不害怕?”
“哎呀!你这么机灵,怎么还听风就是雨啊!你都说是传闻了,自然不能全信。整个九天就他闯到了最顶上,众人忌惮,在所难免。”
“话说你不会不知道我们住在这是为什么吧。”
“这我当然知道!”
纥骨决言虽以□□凡身成就一人之下,万人臣服的伟业,成为完全的不死之身,但是有得必有失。
这不,现在成了半透明的冰块了。
法力高强,寿命无限的代价便是绪格匮乏,濒临空无,而长藤树维系的九州以情绪为根,倘若有人情绪全无,完全不受长藤树牵绕,那么他将幻化为天地间的静态之物,与天地共存。
山水雾雪,风雨云沙便是他最终的归宿。
“如今绪尊大人需要我们替她感染绪运,维持肉身,就说明我们还有价值,他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况且这里安全又美好,出去干嘛。情感全无但恩情尤在,倘若他幻化为风雪,遇影卫能力有限,时间难寻一人再战凶魔,到那时,强者也好,弱者也罢,日子都不会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