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很陌生,也很新奇。盛初重新闭上眼,手中握着帕子,等待易容的完成。
但显然没有这么快。换脸是精细且复杂的工程,稍有不慎就会被察觉,不仅要全无纰漏,还要便于清洗,极为考验易容者的功力。
沈玄征的动作迅速,但放得很轻,笔尖扫过她脸颊时,几乎没有触感。盛初知道这是在完善细节,比如眼睫,又如唇齿。
此情此景,何等的似曾相识。
以往在现代,她虽未曾和沈洛同居一室,但他亦会来她家中探望,也偶有见到她不施粉黛的模样。
他见了,便会为她描眉,为她傅粉,为她染唇。他专注的神情,轻声的低语,那些深刻的印象就像一块滚烫的炭,永远地在她的心上留下烙印。
“…好像啊。”她喃喃道。
少女的那句呢喃飘入沈玄征耳中,带着浅淡的忧思。他执笔的手却没有停顿,依旧画他的画。
“像谁?”他问道。
他没有问“像什么”,而是问了“像谁”。
“没什么。”盛初道。
解释得多了就成了欲盖弥彰,她纵然留意到沈玄征问句的不同之处,也不愿意多说。
她不会沉湎于曾经和沈洛共同度过的时光,偶然生出的几分感怀,也不想被人察觉。
坐在这里一动不动是件无聊的差事,没过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她身子倒下来时,有人接住了她。他一手拦在她的背后,一手握笔,因此她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一觉睡到了傍晚。
从清晨时分到日暮西山,易容终于完成。
“好了。”伴随着沈玄征停笔的动作,背后环抱着她的手松了松。盛初睁开双眼,镜中的面容映入眼帘。
这张脸有九分像柳落娘,唯独少了一分神采。
“师兄何不画足十分?”
沈玄征道:“我对她的脸并未了解到此种程度。”
他不了解,齐家人更不会了解。明日要想骗过他们,轻而易举。
九分像,已经是近乎完美的水准。何况沈玄征只在留影珠的回放里见过柳落娘,她的真人是什么模样,他从未见过,做到这一步已实属不易。
“今日有劳师兄了,我心中愧疚。”盛初抿着唇道。
她明白连续执笔几个时辰需要不凡的臂力,着实辛苦了他。且方才她睡了一觉,现在想来也是他扶着她,整整一日未曾放手。
可是,她不是原主,做不到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好意。
“我需要做些什么,才能回报你?”她略微不安地注视着他,问。
她的语气很是真挚,带着她独有的诚恳。他听得出来,她是认真的。
沈玄征将笔搁在一旁,挽起的袖子滑落至手腕,巧妙地遮住了他因为长时间保持某个姿势不动而颤抖的手,神情也放松下来。
他知道她的脾性,她说要回报谁,就一定要做到。哪怕那人婉拒了她,她也会用她的方式,尽力地对那人好,以求偿还他的情。
他没有拒绝她,只是笑了笑:“要谢我,无须其他。你若愿意用齐家二少夫人的名义命人送饭食进来,就是我有幸了。”
他已经成神,修习过辟谷之道,理论上来说不需要用膳。但她最多只能算是半个仙人,也会有饥饿之感,传膳是必需的。
所以她在易容前,就把桌上的食物端到了梳妆台上。直到睡着,她都一直在吃糕饼,把房间里所有可以入口的食物都吃了个干净,明显是饿得狠了。
盛初的确饿了,被他一说简直是正中下怀,起身就走:“这有何难?我即刻就去。”
她出去叫了人来摆膳,外面的下人早就候着,顷刻间佳肴美馔摆满了一桌子。“请二公子、少夫人慢用。”
下人告退后,盛初去里间叫双成。对方正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盛初叫了几遍,她才不情愿地起身。
听说是去吃饭,双成兴致大减,边走边嘟囔:“我都很多年没吃饭了,吃不吃都一样。”
她说着来到桌边,余光一扫,却被诱人的菜色吸引。盛初见状忙拉她坐下,沈玄征也落了座。
盛初用公筷给沈玄征和双成各自夹了几筷子菜,笑着道:“尝尝。”
他们都许久不曾尝过寻常饭菜的滋味,这菜对于他们来说,应该是久违的味道。
旁边,双成正举箸进膳,盛初给她夹的菜早已被她全吃了进去。不用想都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这些。
盛初和她一起参加过宋韵的生辰宴,自然记得她爱吃什么。但盛初没有和沈玄征共同用过饭,因此不知他喜好,夹菜时信手乱来,什么菜卖相好就给他夹什么。转眼间,他碗里就积了一堆。
沈玄征虚扶一把盛初的手,也为她夹了一些。“吃罢,无须为我劳神。”
他为盛初夹菜时游刃有余,并非她那般漫无目的地搜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