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晚看着那陌生青年浑身的狼狈不由暗暗心惊,相比之下,他脸上倒是十分干净,看上去稚气未脱,颇为清秀,至多十八九岁。
与施晚打了个照面后,他先是一呆,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往脸上一模,这才发觉面具在刚才的事故中炸飞了。
他有些无措地看向身后走来的顾希桢:“大人,此人看见我的脸,是不是要……”
作为一个通常以假身份行事的人,真容是不能被敌人知道的秘密,而只有死人才能守秘。
只等顾希桢一声令下,他就可以冷酷地……
等等,为什么听了他的话,大人的眼神突然变得有点危险,又好像有点看傻子的感觉?
怀李脑袋终于转过弯来,她哪是什么敌人……他心虚地低下头:“属下失礼了。”
施晚觉得有些好笑,短短几息内,这人先从被炸懵了的茫然变成看见她后的警惕,回头瞧顾希桢一眼,又变成大祸临头的慌张。
能这么怕顾希桢,除了是他的下属,不做他想。
“莫非……你就是那个怀李?”
“见过夫人。”怀李更心虚了。
施晚笑了笑,虽听不见,但看动作也知他在恭敬行礼。她指着地上昏迷不醒的竹宁道:“难怪如此信你。你做得很好,居然能将他活着带出来。”
倘若人死在那石洞里头,那真就什么线索都丢了。方才见六皇子都如此好奇此事,竹宁身上秘密肯定不止偷贡品这一件。
怀李有些兴奋,顾希桢虽赏人很大方,但从不夸人。他只能凭赏钱丰厚程度判断这单他做得如何。
有时他其实有些失落,为钱卖命并不是他的追求,一身本事,货与明主是师父的忠告,他既认了顾希桢,便死心塌地,想得到的其实是认可。
庆云听了他的抱怨,还会看闲书时抽空安抚他几句,狸归干脆直接笑话他“一把年纪了还要人夸,乳臭未干?”
但怀李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这回终于得了句夸,他不由喜形于色。
顾希桢望着湖面,只见几点黑点渐渐自对岸渡舟而来。他转头看向怀李,却见这小子一副故作谦虚,压不住的眉头却几乎要飞上天的样子。
“怀李。”
“啊?”喜滋滋的怀李被喊了一声,还没回过神来,茫然地看着顾希桢。
“先回去养伤,余下的让庆云接手,有事会传你。”
怀李点点头,从湖面踏水而行,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视野中。
看不见人了,施晚才叹气道:“夸他一句就高兴成这样。你是不是从来不说好话的?”
顾希桢看她一眼,没说话。
施晚颇为老成道:“赏人固然要赏,但人也是要夸的嘛,人人都爱听好话。”
顾希桢眸光微动,似有话说。
她将纸笔塞到顾希桢手中,“来,有什么要说的,要辩解的尽管写下来,我听不见的。”
顾希桢还真提笔写了起来。
施晚踮着脚看,他写一个字她就读一个:“回、去、有、船。”
“……你这是转移话题。”施晚指着纸,“不够,接着写。”
他又动笔,“你、等、下、一、趟。”
施晚震惊地看他:“你,你,你让我一个人在这儿等?”
狠心,冷酷,无情这样的字眼几乎要从她口中往外涌出。人做皇帝的还虚心纳谏呢,她只是提个建议,就翻脸不认人了?
但顾希桢很快又写了起来。
“我、与、你、等,他、回、去。”顾希桢用笔头随手指向不省人事的竹宁。
哦,原是她误会了。但施晚还是不满意。
“不行,那审他时,我岂不是不在?”施晚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都为这事聋了,吃这么大亏,事情原委我一定要知道。”
顾希桢笔尖一顿,忽然将笔连纸一起还给她。施晚不解地抬头,这是拒绝的意思?
但他很快取出几张薄薄的纸,递给她。
施晚略有迟疑地接过纸,快速翻阅起来。
她越看,面色越凝重。这是账单,且只记了一个人的账。自一年前,此人忽然大量从各大药房购置药材,最常光顾的药房便是春芝堂,许茗帆在的那家。
施晚:“你给我这个……莫不是竹宁的账?他存下的那些金银,是为了购置药材?”
顾希桢颔首。
“那他购置药材做什么?”她将纸笔递给顾希桢,让他写字解答。他却只是摇头,并不接过她手上的东西。
施晚一怔,忽然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了。
“你不能写出来,但我可以问?”她迟疑道,“你只需判断我猜得对不对?”
对方再次颔首。
“难怪之前想方设法让我回去,因为事情原委你一开始就不打算让我知道。只是见我耳朵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