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延十五年的中元节,按照惯例,节上这一日肉坊罢市。繁闹的东市因少了些商户,便早早地静默下来。
暮色时分,华灯初上。
火龙一般明亮的深街长巷,竟没有一个人影。
地上一片还未燃尽的白色纸钱,骤然翻飞,满街灯影飘摇,灯笼连着串,偏向一处,把街巷都照得摇摇欲坠。
高悬的灯笼后,三层楼宇灯火通明。细细听去,里面竟然有女声低低哭泣。
一双白皙的手伸出窗来,“嘭”的一声,把窗户合上。
刻薄尖锐的声音透过窗棂飘散出来:“哭什么哭!也不嫌晦气!老娘跟你说,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你若是不好好表现,仔细你的皮……”
“呜……”
那女声哭得声音更大了。
远处的长街上,有两团昏黄的光,遥遥晃晃地往这三层楼宇飘来。
好似两团鬼火,忽明忽暗。
离近了才看清那是一辆黑木马车,车角吊着两盏风灯。
长街上,只有这辆马车车轮与地面挤压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在巷子里回荡。
北寰言从马车上下来,仰头望着这座三层高的楼宇,嘴里念念有词:“雏凤楼。”
看了半晌,他才睨了一眼驾车的凌信,道:“先去停车。”
凌信应了一声,驱车去后院,把道让出来。
北寰言在门口若有所思,好一会儿才展了展衣衫,抬脚进雏凤楼。
这样的时节,舞乐歌坊都应该闭门谢客。
可这雏凤楼却是灯火满园。
北寰言缓步进了雏凤楼,门口没人接待,一楼大厅挂着红灯,把楼里照得幽红。
楼里空无一人。
若不是里面装潢奢靡,这样看去,这仿佛是一栋鬼楼。
甚是奇怪,门口无人候着,这楼却开着?
蓦地,北寰言隐约听见呜咽之声,像是风穿过堂挤压缝隙发出的声响,又像是女子在楼里深处低低哭泣。
北寰言微微蹙眉,站在门口不敢擅自往前。
凌信停好马车,从外面进来,看见北寰言一动不动站在门口,疑惑地问:“怎么了?为何不进去。”
“你……”北寰言略有迟疑地侧目看向凌信,“有没有听见里面有人在哭?”
凌信习武,耳力很好,他侧耳倾听了片刻,道:“微不可闻,但确实有。要去看看吗?”
凌信望向前方红色灯火深处弥漫的幽暗,那就像是一只血盆大口一样张着,等着人进去送死。
北寰言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走,去看看。”
自打进了这楼,凌信的手就一直放在腰间摸着飘渺剑。
这楼给他的感觉很不好,他隐约能闻到这栋楼有一股厚重的血腥味。
凌信不知道北寰言为什么一进沁春城连住的地方都没找,执意要先来这里看看。他只知道自从他们进了这沁春城,就一直有人监视。
那些徘徊在他们周围的气息,让他很不爽。
北寰言缓步往雏凤楼深处走去,掠过红木搭建的楼梯,罩在外面的白纱衣微扬而过。
空旷的楼宇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在回荡。
北寰言走到大厅侧面中央,站定。
他不确定那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便回头看向身后的凌信。
凌信越过他:“这里。”便继续带着北寰言往前走。
走得越深,隐约可闻的呜咽之声就听得越来越清楚。
直到长廊尽头,一间屋子前面,北寰言停下脚步,蹙眉细听:“这不像是哭。”
凌信也停下脚步,侧目听着。
确实不像是哭,倒像是……
两人相视一眼,齐齐反应过来,破门而入。
只见一个女子倒在血泊里,一抽一抽,捂着脖子,发出呜呜的声音,奄奄一息,眼看就没救了。
凌信眼角目光扫见窗户微动,脚下一点便跃到窗户边上。
那窗户大开,随风摆动,碰撞着窗侧。
嫣然宛若红河一般的长街上看不见一个人。
“跑了?”北寰言望向凌信的方向。
凌信回眸,点点头。
下一刻,原本寂静的雏凤楼变得嘈杂起来。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从外向内,在门外停住。
领头的人手里挑着灯,握着刀,看见屋里情景当即抬刀指着屋里两个少年喝道:“别动!”
北寰言回身,看见这屋子门口围满了衙役。
凌信侧目看向窗外,楼下也有衙役挑着灯笼,持刀守着,防止他们越窗逃跑。
领头衙役进屋,身后跟着三个跟班。
那衙役给身后跟班一个眼神,冷哼道:“好大的胆子,小小年纪,竟然敢当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