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茹卿举起杯盏,微泯了两口苦茶。茶水入口虽涩,却回甘无穷。
她从袖中抽出一卷精心保存的经书,置于桌案上,道:“这是佛子上回寄来的经书,我已经通读一遍。然而,这其中的每个字我都看得明白,合在一起读来却是一知半解,恳请佛子开示。”
佟初身披红色袈裟,正襟危坐,素净的脸上含着慈悲的笑:“许施主请讲。”
许茹卿正要开口,先闻一个童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佛子,合.欢宗的公思施主,殷樱施主和居如艾施主都送来了灵果。”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等那看门的小沙弥出现在门口,许茹卿和佟初才见到他迈着小碎步,走得很是举步维艰。他的双手捧满灵果,那灵果堆得极高,几乎快要遮挡住他的视线。
佟初挥了挥手,道:“宫逾,送回去吧。”
“……是。”小沙弥宫逾露出了几分失望之色,但他没有挪动脚步,稍作迟疑,冲着几颗赤红灵果努了努嘴,似是有些不甘心道,“佛子,这几颗赤红灵果极为寻常,随处可见的,要不就收下吧?”
“宫逾。”佟初的语气淡淡的,却带着几分不可违抗的威严,“昨日我如何吩咐于你?”
“是。”宫逾闻言立马脚下生烟地走了,可刚走出几步,又倒退了回来,小心翼翼地从门侧探头道,“险些忘了,除了刚才提及的几位施主之外,合.欢宗的颛孙施主也专程登门拜访。”
“就说我在招待贵客,一并回绝了吧。”
“好。”宫逾这回是真的走了。
在合.欢宗的时候,许茹卿时常听说,师姐师妹们赠送给佛子的灵果被原封不动地送回,她们拜会佛子被避而不见。
此番,她亲眼目睹了她们频繁向佛子抛出橄榄枝,好似见到了当年唐僧误入女儿国的盛况。
虽然拿下佛子难如登天,但是合.欢宗的众人却依旧乐此不疲。
许茹卿的目光落在佟初身上。
他的面容如莲花般纯净无瑕,身上好似散发出柔和的圣光。这圣光温暖亲切,令人想靠近,但又清雅高洁,令人不敢亵渎。他的眼神始终如一,深藏着无尽的智慧和悲悯。他的鼻梁挺直,唇色红润如樱。他脊背挺直地端坐在那里,如青松立于山岳之上,透着一股超凡脱俗的淡然,宁静致远。
撇去佛子的身份不谈,佟初的样貌放在整个修真界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俊俏。
“让许施主见笑了。”佟初迎着许茹卿的目光,从容自若道,“许施主方才想问的是?”
许茹卿回过神来,谦和恭敬地问道:“《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开头便道‘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不知佛子是如何理解的呢?”
佟初常在大自在殿内宣讲妙法,对《心经》颇为熟稔,即答道:“色与空原为一体,皆由心生。色本身无形无相,因心而成色,无心则归为空。”
“既然一切由心而来……”许茹卿顿了顿,故作曲解道,“那么,姑娘们向佛子示好,莫非是佛子心中想让她们向你示好?”她眨了眨眼,诚恳地再问,“再者,佛子对‘色’避而不见,岂不就是对‘空’避而不见?那佛子是有心还是无心?”
佟初听后一愣,波澜不惊的双眸里闪过一丝惊诧,他不加思索地否定道:“自是无心。”
“还请佛子不吝赐教。”许茹卿双手合十,似是虔诚发问。
然而,低头的刹那,她勾了勾唇,一丝狡黠的笑在她脸上稍纵即逝。她犹如设下陷阱的猎人,静静等待着猎物上钩。
佟初便将《心经》中何为“色”,何为“空”,“色”与“空”如何互存转化,细细讲来,讲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
听罢,许茹卿意味深长道:“果然还是佛子看得通透,我这番前来学得了不少。”她抬头看了看外面,已是夕阳西斜,又道,“时日不早了,我便不好再打扰佛子,先行告退了。”
许茹卿步履款款,裙摆轻摆。她走出几步,又转过身来。
此时,日已西沉,余晖如金,恰巧越过山丘,洒落在她的身躯上,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华。她容颜如画,笑意盈盈,巧笑倩兮间,美得竟好似不食人间烟火。
“佛子自小就在大自在殿里修行了么?”她声音轻轻的,好似一阵微风飘散在空中,若不凝神静听,便会消失不见。
佟初微微颔首,如实道:“师父说,他在殿外的石阶上捡到了襁褓中的我。因而,自打我记事以来,便一直在这里修行佛法了。”
许茹卿点了点头,望着远处山涧的炊烟袅袅,似有几分惆怅道:“若曾目睹开春的花苞在枝头绽放,尝过人间酒楼的珍馐美馔,便少不得有些尘念。想来也难得佛子这般通透自在了吧。”
她仿佛自知失言,忙掩口轻笑,歉然道:“是我多言了,佛子不要见怪,日后有机会再来向佛子讨教。”她步履轻盈地走出殿外。
佟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