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五,一年一度花朝节,京城仿佛一夜间变得更鲜艳了。
全城的街道两边摆满了各色鲜花,街上游人如织,祭拜花神的,郊游赏花的,文人雅士则大肆举办诗会、酒宴、扑蝶会,五彩绫罗、缤纷繁花、千色彩蝶,兴起时花前对饮,意阑珊便花下独酌,好不畅快。
然而这些桃红柳绿,对于嗅觉、色觉尽失的李征鸿来说,却是完全感受不到的。
这日一早,夏橙便被怀无拉着去城中赏花,李征鸿和杜雪衣前日收到柯为和打听到的消息,说冯凭将于二月十四回京。今日二人特地起了个大早,前来探探风声。
杜雪衣顶着两个黑眼圈,走路时还有些摇晃,被李征鸿扶着往前。
“早说让柯为和给咱弄个马车来,怎么就不同意?”李征鸿无奈道。
“那冯凭谨慎得很,要是我俩弄辆马车,招摇地去他府邸,估计连门都不给咱开。”杜雪衣反驳得理直气壮。
“而且,不是谁说要等雪暖冰消,一起看花的?现在不就是吗?”
李征鸿摇摇头,笑而不语。
冯府位于城南栖风街,从住所过去,势必经过同样位于栖凤街的张府——也就是张闻京的府邸。
张府之后是一家气派却不失格调的书局,名为鹿鸣书局。据说是近来十分有名的书局,传闻这家老板独具慧眼,常常相中些看上去籍籍无名的书,然而一旦印制出来,却无一例外都能风靡全国。
此时的书局里也正办着盛会,门口花团锦簇,里头也汇聚了不少迁客骚人。
杜雪衣正同李征鸿讲应该让夏橙来见识见识的,却见一辆华丽的马车穿街而过,所到之处留下一阵馥郁花香,沁人心脾,车上的银铃叮叮当当地响,清脆悦耳。
哪知马车刚从二人身旁缓缓驶过,便听得墙的另一头,似是书局的内院处传来一声巨响。相互搀扶着的二人登时吓了一跳,李征鸿反应神速,当即将杜雪衣拉到怀中。
然而过了良久,没再有任何动静。
杜雪衣望着墙头,感到匪夷所思:“这是......劈柴的声音?”
李征鸿也惊异道:“好像是......”
“行啊,这鹿鸣书局真是卧虎藏龙啊?”杜雪衣啧啧感叹,“这力气拿来砍柴,大材小用了。”
***
冯府家丁引着二人穿过一进又一进庭院,院中春桂飘香。杜雪衣突然有点后悔没把怀无和柯为和叫上,虽然冯府今日看上去风平浪静,想必在京城冯凭也不敢搞出什么大动静,但他们第一次进刺史府的惊险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冯大人在那,二位自行过去吧。”家丁指指隐在树荫下的凉亭,转身离开。
姹紫嫣红的花朝节,冯府内却仅有满院素色桂花,平日里倒也察觉不出,但今日里外一对比,就未免显得单调。
杜雪衣与李征鸿携手穿过桂树丛,冯凭矮胖的身躯终于露出真容,他也见到了二人,朝他们微微颔首。
凉亭中,三人客套寒暄了几句,还未坐下,杜雪衣就忍不住问道:“冯大人很喜欢桂花?”
“因为老师很喜欢,所以也就跟着种了。”冯凭有些不好意思,春至天还寒,但他的额角却已渗出汗来,“这几日开得挺好,恰逢花朝节,就很应景。”
杜雪衣似笑非笑地与李征鸿用眼神交流了片刻,内容大抵是同样是张闻京的学生,怎么差别这么大。
最终这段无言的对话,以李征鸿不自然地移开目光结束。
杜雪衣暗笑,李征鸿这人,脑子好使,打仗还行,却是不懂生活的,更别提什么种花种草、下厨做饭了。
有次,他想给自己惊喜,亲自下厨,差点就将厨房炸了;现下众人住的院子,原本由柯为和请人精心打理,不能说是百花齐放,也算是鸟语花香,但他们来时却是一副毫无生机的模样。要不是怀无来了之后,整日费心费力地打理,几朵近日才冒出来的花骨朵,约莫也无缘得见天日了。
“喝茶。”冯凭亲手为二人倒了茶,“余公子和林姑娘近来的关系,倒是更近了一步啊。我记得,当时在逸州你们可没这么熟络。”
李征鸿初到刺史府时见过冯凭,但后来同冯凭谈判的,却是顶着余玄度名字的余飞景,那时杜雪衣还对余飞景有敌意,故而冯凭见到这一幕才会觉得意外。
李征鸿抿了一口茶,也不回答:“听说大人刚从冀州回来?”
“各位消息真灵通。”冯凭眼中掠过一抹异色,转瞬又恢复自然,“确实是奉命去冀州办事。”
李征鸿淡然放下茶杯:“那上次的事情——”
冯凭正拿起一张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何事啊?”
李征鸿微微一笑,双眸直视冯凭的眼睛,似是真诚天真又似是在质问,语气却仍是淡淡的:“大人不必装糊涂。”
冯凭额上的汗更多了:“我已同老师确认过,但毕竟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