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朝,永纪七年,钟州城上沅县,卯时三刻。
于鸢又被前院叮呤咣啷声吵醒,作坊里的锻锤的声仍是络绎不绝,铁蛾随声溅落,如流星璀璨易逝,她凭铁跕上被敲打的声响,便知现下已是几时、那器物已锻打到何阶段了。
于鸢翻身坐起,定了定神,她已到这个世界两月有余,瞧着眼前的陈设,仍觉不真实,是的,她穿越了,穿到了个从未听闻的朝代。
她所处之地即边疆,此地战乱,危机四伏一触即发,人人心悬在嗓子眼儿,百姓日夜提防惴惴不安,唯恐有外患打入。
于鸢身处兵荒马乱,常常自觉如履薄冰,好在原主为铁匠户之女,虽非富贵人家,但家中亦有个打铁作坊维持生计,也不至她无处安度。
于鸢本生在非遗打铁花世家,打铁花技艺代代相传,偏偏她又是个女孩儿,打铁花所需铁水必是1600度高温,若因操作不当,不免被烫伤烧伤,这对学徒而言却是家常便饭,而她自小不畏烧伤与否,仍凭着经年毅力和精湛技艺,以实力说话,打破了传男不传女的束缚。
打铁花到她这代已是第十九代,她虽才二十有余,却为打铁花的传承发展操碎了心。为打铁花能被世人记住,也防其消失大众视野,毕业后于鸢谢绝高薪工作,选择回老家打铁花。只要公园、景区一有节目预设单,她就踊跃报名,博得一彩。
听闻京市月底有一为期三天的大型非遗会展,分为室内与室外,各类非遗传人现场展示制作环节,于鸢自是不愿错过此机会,多次往返会展提交申请,却每每被主办方以铁水高温危险为原由,将其拒之门外,终未能拿到一名额。
但若就此放弃她便不叫于鸢了,她回家不出三日,便又去到了会展现场极力争取,展厅现下还十分空旷,各类活技将整个大厅分开来,于鸢穿梭在工作人员中,觅着主办人李先生。
“请问李彭先生今天来了吗?”于鸢随机询问一工作人员。
“李先生在室外场地,出门往东二百米。”
“谢谢。”于鸢火速向外小跑,不远处便见得李彭与一西装革履的人在交谈,她笃定二人为生意伙伴,念着若能与其搭上话,那打铁花入场几率也会由此升高。
随着距离逼近,于鸢瞥着李彭身旁之人,身量高挑、打扮清爽,漆黑西装内的衬衫在日光下变得有些亮白晃眼,待看清那人模样时,于鸢脚下一顿。
此人名叫傅少青,现是上市地产公司的金牌销售,业内人士无人不知哪人不晓。于傅两家几代世交,但到了他们俩这儿,却交得如仇人一般,兵戎相向。
他大于鸢两岁,却不曾听得这小女唤上自己一声哥哥,他也的确德不配位,自小便爱逗弄于鸢,时常把她说得梨花带雨,长大后二人亦是不见则已,见则免不了一场唇枪舌战,而论此专业,于鸢自然每落下风。
于鸢自觉当真是冤家路窄,为避不必要的麻烦,她选择自动过滤傅少青的存在,径直对着李彭,“李先生,我是……”还未等她全然道出,便被李彭揽下。
“小姑娘我记得你,也已多次说明了打铁花不能入场。”李彭说着,一边瞥着腕表。“不必再说了,回去吧。”
一旁的傅少青已然心神领会,“李哥,这里我来说明,你先去忙吧。”
于鸢见着李彭离去的背影,欲追上前,“李先生!……”却当即被傅少青拦下,“你还是那么执拗。”
她被迫驻足,也觉不好过于纠缠,此遭也便如此了。于鸢转头斜睨着傅少青,“你怎么在这?”晦气。
傅少青闻声双手插兜儿,一副拿捏之态,“这室内外场地便是李彭通过我才包下场的,你说我怎么在这儿。”
于鸢得知他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广交人脉,如此,倒也说得过去。“那、你能不能帮我争取到打铁花的位子?!”她脱口而出。
“我帮你?”
于鸢心里一咯噔,顿觉有些跌面儿,又不得不如此尽力一试。
“主办方拒绝你的理由是什么?”
她有些泄气,咬牙道,“说我铁水温度过高,怕、怕伤了游客。”
“不仅如此。”傅少青双手抱胸,一副傲人精英之姿展现无遗,他喝声道,“室外场有织布、染布、弹棉花、竹编等,哪个能经得住你的火星飞溅?”
“我会将铁花控制在指定区域内的!绝对不会飞溅火星影响秩序的!”于鸢据理力争。
“即便你技艺纯熟,但你怎么百分百保证一点儿闪失都没有?且打铁花所需占地面积、勾得上室内四五个项目了!打铁花,又占地、又有患,你说你该不该有?”
“这是京市首次非遗会展,为确保万无一失,只得如此,我是不会替你说情的,真出了事儿,还不够我给你善后的,当然,我也不会为你的愚蠢买单。”傅少青说罢便转身离开,“没商量。”
于鸢像个霜打的茄子般杵在原地,傅少青虽姿态清高,但逻辑缜密句句在理,她被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