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源一把拉过她的袖子,提出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刘凌娥能让你见吗?”
“师父生病了不允许徒弟探望,她还有没有良心啊!”
她这话算是说对了,刘凌娥要是有良心,怎么可能当上陈阳城第一富婆。
梨央坚持要去,王泗源也不能硬拦着,只能苦口婆心地劝了一通:“你行行好,可千万别把穆阳雪的事儿告诉司徒蓝樱,她们姐妹俩互相扶持着长大,有太多咱们不知道的恩怨纠葛,但你也能看出来,司徒蓝樱有多在乎这个师姐,不仅散尽千金,甚至委身给冯斌卫,你让她怎么接受这个残忍的结局?”
王泗源说了这么多,倒不是他爱唠叨,就是潜意识里有点信不过梨央——他觉得这丫头有些地方跟自己挺像,总是在不该冲动的时候冲动,把好心办成了坏事。
就像此刻,他无比怨恨自己,如果不是昨晚的冲动,穆阳雪可能根本就不会死。
秦梨央并不赞同王泗源的想法。人是司徒蓝樱一定要救的,钱也是司徒蓝樱一定要花的,做出决定之前,她肯定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有权利知道努力之后的结果。困在梦境里的人不可能获得真正的幸福,只有接受真相,从痛苦中涅盘,才能获得真正的新生。
她拿定主意后,搭着一辆黄包车来到了冯府。这座青灰色的古宅还是一如既往的暮气沉沉,连同宅子里的下人都麻木得像一个个提线木偶,没有表情,也不会说话。梨央问了一圈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正当心灰意冷之时,忽然撞见了准备出门的刘凌娥。
刘凌娥长着一张并不友善的面孔,梨央打心眼里害怕她,但为了见司徒蓝樱,还是硬着头皮凑上去打了招呼:“冯太太,您好。”
刘凌娥记性不差,一眼就认出来她是司徒蓝樱那个漂亮的小徒弟,于是问道:“秦小姐,您有何事?”
梨央深吸一口气,尽量镇定地回答:“听说我师父病了,希望能见一见她。”
“哟,消息还挺灵通的。”刘凌娥话语间虽然充满嘲讽的意味,却意外地没有拒绝她:“正巧我也要去医院,如果秦小姐不嫌弃的话,就搭我的车一道过去吧。”
两人来到病房的时候,司徒蓝樱正在床上昏沉地睡着,她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脸色惨白,眉头不自主地蹙着,显然睡得并不踏实。
秦梨央心头一紧,即使来这里之前做了很多种设想,却没料到司徒蓝樱会病得这么严重。
刘凌娥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带着她来司徒蓝樱的病床前,悄声问道:“想知道她怎么样了吗?”
梨央赶紧点了点头。
刘凌娥轻轻掀开司徒蓝樱身上的薄被,又解开她上衣的扣子,露出盈盈一握的腰身,只见那微微起伏的小腹上,包扎着一大块纱布。
在梨央惊愕的目光中,刘凌娥将纱布轻轻揭开一角,雪白的皮肤上赫然出现一道粉红色、巴掌宽的骇人刀口。秦梨央瞬间瞪大了眼睛,紧紧捂住嘴巴才不至于惊叫出来,顷刻后,她转身冲出房间,身子靠在走廊的白墙上,无声地啜泣起来,眼泪流得满身满脸到处都是。
刘凌娥跟着走出来,递给她一块帕子,心平气和地劝道:“我知道,你们师徒之间肯定有不少话要讲,但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蓝樱的身体状况很差,你要多安慰她,千万别说些刺激的话。”
不用她说,刚才那一瞬间梨央就改变了主意,无论如何都不能把穆阳雪的事讲出来,去他娘的真相,去他娘的涅槃新生,只要为了司徒蓝樱好,撒谎又能怎样?
*
日暮时分,夕阳透过落地窗倾洒进来,为纯白的病房铺上一层金色的余晖。
司徒蓝樱艰难地睁开双眼,待迷蒙渐渐褪去,看清了坐在床边的秦梨央,表情瞬间舒缓起来。
“对不起哦,昨晚没有准时赴约,让你担心了吧。”
梨央轻轻牵起她的手,半嗔半怒地抱怨道:“你让我担心的次数还少吗?现在感觉身上怎么样了?”
司徒蓝樱摇了摇头,直接将话题岔到了另一边:“穆阳雪还好吗?”
梨央知道她肯定要问这个,于是提前编了一套尽量合理地说辞:“阳雪姐姐只是受了点惊吓,没有受伤,目前一切都好。不过听说司令发了好大的脾气,专门派出几百号士兵在城里搜查他们的下落,情况有些紧张。泗源哥说,先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躲一阵子,等过了风头再做打算。”
她不知道这番谎话能不能骗过聪明又谨慎的司徒蓝樱。
诚然,世上没有滴水不漏的谎言,但司徒蓝樱也是人,人在脆弱的时候,更愿意信息那些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听说穆阳雪没事,她明显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真好,这次真的谢谢你们了。”
是啊,真好。
自私地想,她甚至有点庆幸这场变故——若非如此,船行两只,她和穆阳雪已经天各一方了。而现在,哪怕情况再糟糕,至少她们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