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怜觉得自己挺倒霉的。
从诵经堂睡着清醒以后,她就一直卖力装睡,那些大夫老头针灸她她都没敢醒,一直憋着,甚至还伪装呕吐,总算骗过陆衡清逃出来了,但她居然在这个时候……
身上很热,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爬,那股感觉越来越浓烈,越来越令她讨厌。
她紧紧咬唇忍着,将自己的身体蜷紧。
上回她能脱困,是因为自己最后把自己撞晕过去了,她知道。
她也应该效法让自己再做一次。
可是撞晕过去也疼啊,她觉得自己现在还能忍,要不先忍一阵,万一劲儿就过了呢,万一呢……
蒋怜把自己的身体蜷得更紧了。
窗外寒风呼啸,她本来穿得少,会冷,但此刻只是感觉,那冷风刺在身上,自己像被烫了一样。
意识越来越不受控制。
她手指紧紧抓住地板。
忍不住了,不行,不可以叫出声,也不可以有任何想法……她要忍住,
忍住……
不知不觉蒋怜白皙的手指破了,渗血出来,嘴角也是如此。
眼泪一下止不住滚下来。
为什么她总要经历这种痛苦,为什么。
哪怕家里穷些,她明明也可以有父母庇佑,活得像个人样,可为什么,她变成了这样。
每隔一段时间就来一次这病,旁人得病,只会令人同情,她得病,自会让人觉得羞耻,丢脸。
她觉得自己很像个动物,一发病,就只剩下了本能。
她真的还算人吗?
真的只是那些人培养给其他人的玩物吗?
她不想当玩物,不想去伺候别人,讨别人欢心。
可每次这病一发,她心里竟然觉得,自己其实就是这样,认同,甚至产生了一点渴望。
这样无用,这样不堪,这样令她作呕。
她不想忍受这样的自己。
一头撞死好了。
要什么把自己撞晕然后暂时解除病症啊,这病根本无法痊愈,没次发作,都要她变成这幅下贱的模样。
反正她在这世界无亲无故,无所牵挂,也无人会在意,会想起。
下辈子若是投胎,她不求富贵人家,只求还自己一点自由……
蒋怜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珠,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
一步一步,歪歪扭扭,脚步虚浮,她忍着难受,咬紧牙齿,看准一旁那座红色的梁柱。
撞上去……撞上去,她跑了去了,直接朝着那柱子一头冲过去。
“蒋怜。”
忽然一只手,从身后拦腰牵制住她。
蒋怜顿时停住。
陆衡清终于喘上一口气来。
“放开我!”蒋怜大叫。
陆衡清一脸冷色,一把将她抱起。
“这里是佛殿,你要发疯,去别处。”他说完,直接带着她朝殿外走。
可他刚走到殿外,这才发现正门门关了。
陆衡清脚步一顿。
他猛然想起来,自己刚才找蒋怜时,似乎隐约听见了敲钟声。
午夜钟声一响,凌云寺所有无人用的祠堂佛殿都是要关门的。
他方才是从偏门进来的,偏门还未关。
陆衡清嘴角稍向下一扯,转身快步朝着偏门走去。
走到偏门时,这才发现,偏门也关了。
陆衡清试着敲了一阵门,根本无人应答。
糟了。
他站在原地不动,紧缩眉思索着。
到底如何出去。
敬佛殿地处偏僻,且周围空阔,鲜有人至,方才若是敲门无人应,此刻那更不用提。
蒋怜不停在他怀中挣扎想下来,闹得很凶,陆衡清低下头时,发现她嘴里突然开始动,似乎又要咬舌。
“别动。”他叫了她一声,立刻放她下来,手伸过去。
一阵疼痛袭来,陆衡清咬紧牙齿。
鲜血顺着指缝流出来。
看着蒋怜挣扎至极,甚至两眼充血发红,使劲咬着他拇指的模样,陆衡清终于深吸一口气。
罢了。
他很快脱下墨蓝色的毛氅,接着又脱下自己的外衣,坐在地上,又将外衣翻过来叠好,将它垫在自己腿上。
没带药箱,陆衡清又想了想,只能反复几遍用引到佛殿的山泉净了手。
“过来。”他将身旁的蒋怜拦腰捞过来。
……
敬佛殿很少有人来,在佛像后的柜箱里,陆衡清偶然发现了笔墨纸砚。
今夜抄的佛经需要上交佛寺,若是自己交的纸页过少,必是要被人说的。
陆衡清找了一张与寻常案几差不多的木凳子,在上面铺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