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有想法,亦多还在肚子里打草稿,以免发言不够有文采,不够堂皇,被文臣取笑为胸无点墨的莽夫。——武将,也是要面子,有自尊的。
谢朗见众人皆哑口无言,转向上官祐,沉声道:“左相,你来说。”
上官祐已愈不惑之龄,却是面如冠玉,风神隽朗——上官家族世代皆出美男子。他出列,并未像其他人般唯唯诺诺,而是拱手道:“臣以为,陛下要先问一句,兰陵刺者为何要进宫来行刺?其目的为何?”
他这一问看似无稽,却是溯本追源之问。
兰陵堂向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为何甘冒此大险进宫犯事?若说为谋刺君王,那为何这般大的目的,却只得一人,无其他人接应?且刺杀了天子,又于兰陵堂有何好处?
若是受他人雇佣,那这背后主使人又是谁?
这才是重点。
否则,就算今日将那刺者拿下,他日亦会有其他刺者不断来犯。就算是对付刺者,最好也是弄明白其来路,才能针对性的布局。
毕竟,如昨夜的“荆轲”那般来去自如的首席刺者,天底下亦没有几人。真正要提防起来,也许也并不是很难。毕竟刺客亦只是个人,而京师屯兵十数万,又有火驽重器,针对性的布防是可以极大减少风险的。
谢朗余怒未息,向司空照道:“左相此问,你来答。”
司空照行礼道:“是。”她琢磨了一下,依旧认真回答道:“依昨夜微臣所见,那刺者所取的方向,并不像是要去陛下就寝之殿。至于她来的目的,微臣也问过她,”
她努力地想想,道:“那刺客说,她只不过来走一转,既不杀人,也不越货。”
丹墀上下近三百人,陷入了深刻而长久的沉默中。
所以,兰陵刺者只是来散个步的。此事纯属误会,少师纯属于躺枪。
谢朗厉声道:“她既不是来杀人的,那为何最终刺伤了少师?”
司空照答道:“那是因为微臣要将她拿下,因此她才动手。”又犹豫道:“动手之时,自然是刀枪无眼的,也不会问对面是不是少师了。”这听上去,倒像是在为阿秋辩解一般了。
公仪休听着他们一问一答,已自在心中大致还原了事情的原貌。阿秋并非存心挑衅,而是被司空照从空截下,但他唯一不解的,就是以阿秋的“地隐”之术,如何会被在城下巡逻的司空照察觉端倪了。
阿秋若是藏起来,他虽身为“谪仙榜”上第三名“玉面留侯”,却也自问是找不到的。
他们师兄妹小时候便经常这般玩捉迷藏,他便未成功找到过一次。她连心跳呼吸皆可收缩至无形无影的境地。
谢朗面沉似水,转向武将之首,大司马大将军,手握十数万建章师的东光侯裴元礼,沉沉地道:“裴卿如何看?”
裴元礼言简意赅地道:“无论她目的为何,宫中需加强警戒安防。”
然后,起身出列,伏地叩拜道:“臣奏请恢复飞凤四卫之制,于世家、武林再选武艺出众之女子入宫。”
此语一出,朝堂震动,众臣均面面相觑。
当年飞凤四卫的设置,是因为新朝初定,各方局势不稳,若刺皇帝成功,则天下分分钟可以易主。
而功成后,飞凤四卫亦各自引退,或入为君妃如李岚修,或出为臣妇如穆华英,亦有如赵昭容般在尚书省理文事,也有仍执掌禁军机要如司空照。
但总之,不会像当初那般对于宫城安防警戒、至尊安危时时上心,那是因为情势不同,且职位既然不再是君主的贴身暗卫,主责也不在此了。
而此刻裴元礼提出重设飞凤四卫之议,满朝文武亦都再度陷入一片寂静。
大衍飞凤,是一个群雄逐鹿、武力争雄、血雨腥风的时代的标志。
裴元礼他,究竟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