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宝瑛知道这片土地,依旧有很多地方顽固不化,落后野蛮的地方和风俗。
赛先生的感染力,仅仅存在于最繁华的地方,那些阴暗的,贫困的,无法顾及的角落,依旧保持着无数陋习。
可她是第一次,真真正正地直面。
直面一个拿女儿当物品随意处置,用父权和礼教这样的鸡毛,杀死自己的女儿还得意洋洋的人。
他们是封建礼教的守护者,是自身利益的维护者,是对弱者的压迫者。
可他们觉得这一切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
凭什么呢?
凭什么一个女人,因为这样离谱的原因就可以被剥夺生命?
凭什么这些人,这些站在礼教和势力下的人要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压在弱者头顶?
钟宝瑛仿佛又感受到了当初得知父母死去后自己无能为力时的愤怒。
那一次,是因为她的无力。
这一次,依旧是因为自己的无力。
突然,一只掌心布满茧子的手握住了她的右手,张之维的炁一点点顺着指尖涌入,直抵灵台,令她瞬间清明了起来。
对面的男人依旧面目可憎,可她却勉强稳住了情绪。
张之维最后还是给了他一道符,却不是明心驱邪的符。
龙虎山并非没有符箓课,符箓三宗说的便是茅山上清,宅阁山灵宝,龙虎山天师府。只是与张之维的金光咒和雷法相比,他对此道只能算并不擅长,天才也不可能全知全能,就如同他同样不擅长打卦一般。
但是他给男人的是刚刚那瞬间想起来的另一道符箓——驱自身邪术邪魔符。
请的是三眼能观天下事,一鞭惊醒世间人,最为刚正不阿嫉恶如仇的王灵官。
心怀邪祟之人用上此符,被斩邪秽后要日夜难安很久。
张之维不便向普通人动手,但他同样也多得是办法让这种人自食恶果。
有了张之维一顿解释,钟宝瑛算是觉得自己松了口气。
可她依旧算得上神色郁郁,遇着这么一件事,怎么都不能让人心情有多好。
张之维伸了个懒腰,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
“在想我真的很弱小,”钟宝瑛遥遥望向刚刚那男人离去的背影,托着腮近乎喃喃:“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事我都无能为力。”
“我自己的生死,别人的生死,我想遇到不平的事有能力轻易摆平,我想遇到危险的情况能多救点人。”
“可是我只有两个月的活头了。”
张之维沉默一瞬,有点无奈,“这个世界上,哪怕是最强大的异人也无法决定自己的生死。”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从始至终都是至理名言。”
说完他又懒洋洋笑起来,“至于你想摆平什么事,想救点什么人,找我呗,你只剩下两个月活头那就肆意妄为两个月,只管瞎折腾,反正我给你兜住。”
钟宝瑛听着听着就笑了。
她看了眼头顶的云,轻轻说:“行,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