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明显变得僵硬,他的睫毛在我手心轻微颤抖,很容易让我联想到蝴蝶煽动翅膀起飞前落下的吻。我的手掌因此开始发烫,匆忙地收回却发现他仍然顺从地没有睁眼,于是我把那两件衣服取下来收好,重新拿了两件大尺码的同款放到他的胳膊上。
“是给稻草人的新衣服吗?”他闭着眼睛问。
真是心有灵犀的比喻,我露出一点笑意,决定严谨地回答他的前一个问题:“不是因为女装很奇怪,你想穿什么都可以。主要是那两件太小了,你穿不下。”
织毛衣的老奶奶只是抬头看了我们一眼就低下头继续配线。天童仍旧保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我催促他喜欢就快点换上试试效果。“可以睁眼了吗?”他拖长音调——既然已经睁开就不用多此一举了吧——然后心满意足地哼着歌大摇大摆走进了试衣间,看起来就像一个真的稻草人那样高兴。
尽管我也不太清楚稻草人高兴起来究竟是什么样,就眼下的情况来看,与其说天童像稻草人,不如说在此之后再见到稻草人,我都会觉得它像天童。
而这一切,如果要追溯源头的话,我们究竟什么时候成为了能够一起逛街的朋友呢?如同乱糟糟的毛线球一样捋不清头绪,我的脑海中闪过的全都是高中时零碎的画面:一起去小卖部买零食,下课时间在草丛里寻找眼熟的小猫,偷偷分享社团八卦比如五色学弟为何这样……
印象最深的是天童刚加入白鸟泽排球部之后的两周,没有社团活动的休息日,我和他约好一起去学校对面的超市买冰棒,天童坚持要在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挑出我最喜欢的口味,于是强行把我封印在门口等他出来(其实就是念念有词地围着我转了一圈表示施法成功)。
在等到天童之前,我先等到了他的队友濑见英太,据说在队伍里担任着二传手的位置。这位友好的同辈看起来有些局促,但还是认真地表达了自己的困惑:“非常抱歉,我现在说的话可能有些冒昧,但是作为天童的队友,我希望可以更加了解他。天童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所以,请问,你是如何理解他的?”
真是可靠的队友,未来三年能够和这样的人一起打球天童会很高兴吧。我看了看玻璃窗里那个哼着歌选冰棒的人,又想起他在国中时的境况,感动又为难地回答:
“我不理解。”
濑见同学看上去宛如遭受晴天霹雳,而我后知后觉感到尴尬,只能尽最大努力安慰对方:“非常感谢你愿意问我,但是天童的话,如果你拿他当作真正的朋友,他一定会知道的。任何情况,对他有话直说就好了吧。”
“我知道了,”他捂住额头,“很有帮助,谢谢你。”
我正欲继续帮他美言几句,天童不知何时已经站到我们身后,“濑见——”他喊,这时候他还会老老实实地称呼对方的姓氏,“要吃冰棒吗?我也给你买了哟~”
他举着三支不同口味的袋子,一个浓醇巧克力一个荔枝气泡一个柠檬苏打,理直气壮地说:“巧克力和荔枝都不行,剩下的你可以好好挑选,一定要考虑好了再说!”
……那还有什么可考虑的。我一言难尽地看着濑见同学面不改色地接过柠檬苏打后飞快地道谢离开,忍不住劝他对现在的队友好一点,天童嗯嗯啊啊地附和着我的话,也不知听进去多少,随后漫不经心地换了个话题问这次有没有猜对我的口味。
哦,荔枝气泡,这倒是猜得很准。紧接着灵光一闪,我惊讶地问道:“你知道濑见喜欢苏打味所以才特意这样做吗?”
天童没有回答,反而重新哼起那首飘飘忽忽的小调,他的影子被夕阳拖得很长,因为随心所欲的走路姿势不断变幻着各种形状,我走在他旁边,两道影子时有重叠,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最后我们玩起了看影子猜动物的游戏。
那么更早的时候呢?我和天童最初是如何认识的?是教室外拥挤的走廊,人来人往的操场,还是路过排球训练室时短暂投向其中的那一眼?
国中时我最好的朋友是住在隔壁的小葵,中午我们一起吃饭,食堂里的同学大多三两成群,只有一个人坐在靠窗的小圆桌,他那无法忽视的红色头发看起来像美人鱼的珊瑚王冠,惹得我频频侧目。
小葵是排球部的新任经理,她偷偷告诉我这位同学打球的方式备受非议,排球部其他男孩子都不喜欢他。我似懂非懂地点头,直到亲眼见到他拦网的那一刻才意识到“备受非议”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段时间三年级的学姐因为学习原因决定退部,原本需要两个人做的事情全都落到了小葵一个人身上,除了照顾部员之外,她还要抽空去一年级招揽新的经理,难免有些分身乏术,只能拜托我多跑一趟——原定今天来检查训练情况的教练临时有事,虽然人没到,但是请客给同学们买的小面包到了。
响亮的哨声伴随着少年们激动的呼喊穿门而来,我拎着满满一袋小面包推开训练室的大门。原本就时刻注意大门方向的小葵连忙跑来接过我手中的东西,她将我带到场边的休息区,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