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恒也不知自己在石头上坐了多久,在这边陲小镇待太久,他都快忘记自己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
三岁被送往青竹峰受师父教习,十二岁随舅舅征战沙场,这些年战场出生入死,护佑一方百姓安宁,平西北,定西南,止戈息战,到头来却被奸人所害,落得个通敌叛国之罪,魏家一家被抄家发配边疆,而他为了给舅舅洗刷冤屈一路南下被追杀,险象环生,幸运捡回一条命,如今他竟然贪恋这平凡人家的安稳日子。
他身处泥淖有何资格贪恋享受这安宁,舅舅一家还在边疆受苦,他不配。
黑夜降临,卫恒心里的混乱烦躁渐渐沉寂,看着平静的江面,他心如止水,“剑七那边可有消息?”
“今早收到飞鸽传书,侯爷和郡主已至甘州,剑七等人打算一路护送侯爷到达凉城一带,公子无需担心。”
“凉城苦寒,让赵叔暗中准备些药材粮食和冬衣冬被安排一对得力人马尽快送去,让他们留在凉城,暗中护着舅舅和诗雨,我要他们活着回京都。”卫恒一想到舅舅和妹妹如今受着常人难以言说的苦就恨自己的无能,心里天人交战,愤怒痛苦交织,恨不能立刻斩杀贼人还舅舅公道清白。
“公子,您也要保重自己,魏家世代忠烈,卫家军个个骁勇善战,什么通敌叛国,不过是一封凭空捏造的书信,今早三七那边飞鸽传书已经拿到证据,三次暗杀皆与安国公府有关,今上只是下旨发落了魏家,魏家出事,你尚在西南战场拼杀,上面只说通缉带您回京彻查,可安国公下的命令却是将您就地格杀,如今朝中势力都被安国公一脉把着,派出来不少人追杀,咱们京都安插的人手折损严重,形势恐对魏家对您大为不利。”
“可笑,魏家大厦倾倒,人人都道我活不过二十,偏他安国公怕我如恶鬼。”卫恒冷嗤一声,满是嘲讽。
“公子,您吉人自有天相,定能长命百岁,安国公那等小人,待我去杀了他便是。”四九皱眉,担心又焦心。
“取他安平远狗命容易,可我舅舅一家身陷囹圄,卫家军还背负着一身骂名,我死后有何颜面去见出生入死的弟兄,如何去见我娘?即便是死,我也要拉个垫背的。”卫恒眼眸倏地凌厉阴鸷,如暗夜觉醒猛兽,凶狠嗜血。
“您可是有下一步计划?”
“见一见沈妄再说,天凉了,是快入冬了吗?”卫恒察觉到一丝凉意,想到流放路上的舅舅表妹,心里很是担忧。
“公子,立冬要九月下旬,今天才八月二十九。”
“八月二十九?糟糕,今日她生辰,我先回了。”卫恒不知想到什么,脸色一沉,飞快起身一闪,匆匆离去。
四九只感觉到身边一阵风掠过,刚刚那道还坐在石头上的人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疑惑极了,公子这是咋了,在这河边坐了一晚上一句话不说,现下又一惊一乍的,哪有从前波澜不惊沉稳隐忍的模样。
谁的生辰?难不成是那食肆铺小丫头的?公子可是向来连自己生辰都不在意的,竟然会将一个小丫头的生辰放心上。
叶青青过了十四岁生辰,又收到大哥送的礼物,心里很开心,却没什么睡意,她索性点着油灯在屋子里挑拣那些羽绒里的杂物。
房门被轻轻扣了一声响,叶青青还以为是风太大,未加理会。
等到第二声叩门声响起,叶青青才疑惑的端着油灯去开门,门外长身而立的不正是那消失一晚上的卫恒是谁?
叶青青想到他下午的疏离冷言,终归心有芥蒂,语气冷淡,“有事吗?”
“上次在叶家村听你娘提起过八月二十九,是你十四岁生辰,拿着,生辰礼物。”卫恒将一个精致的长条木盒递给叶青青。
叶青青垂眸看着那木盒子,心情复杂,最终没有伸手接,半响才抬头看向卫恒,油灯暖黄的光也驱不散她眼底的寒凉,语气疏离,“卫恒,你这是何意?打一巴掌再给我一颗甜枣?”
“不是,只是一份心意。”
“心意?既是不相干的人,何必搞虚情假意这套?我们不是朋友,我也受不起你的大礼。”叶青青讽刺一笑,到底还是没忍住将憋了一下午的气发了出来,毫不客气一甩手将那盒子打落在地。
“哐当”一声,盒子落地滚了两圈,卫恒目露惊讶,显然是没想到叶青青这小姑娘气性如此大,眼眸微沉,到底还是克制住情绪将那盒子拾起,语气却有几分难以自查的无奈,“叶青青,你不要任性,让你不要相信任何人是为你好。”
“哦?那我还应该感谢你的教导咯?”叶青青冷笑,阴阳怪气出言讽刺,什么狗屁逻辑,交个朋友而已,他不愿意就不愿意吧,还有这么多说辞,烦死了。
“青青,发生何事?……额,卫恒大哥,你回来了?”叶长生在屋子里听到动静也飞快赶过来,没有察觉到妹妹和卫恒之间气氛僵滞,反而是注意到卫恒手里的盒子,“卫恒大哥,你今晚去哪里了?青青今天生辰,十四岁了,你是来给她送生辰礼的吗?多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