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缠白布,嘴角血渍还没擦干。
她抱膝坐在黑暗里,以至于宋宛辛刚进走来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她。
“清芜姑娘?”
女娘抬头,见是白日里那个一直用悲悯的眼神看她的小郎君。
与白日有些不同的是,她此刻脸上白净,少了斑黄,在闪电映照下竟美得极妍丽。
小郎君一改眼神中的怜悯,笑得暖人:“清芜姑娘,可否与你聊一聊?”
没有接过狱卒递来的木凳,她席地盘腿坐下。
“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来看看你,你肩上的伤可有人替你治疗?需不需要我找大夫来给你看看?”
面前人不言语,许久,只是摇摇头。
宋宛辛极有耐心,既然来找她,就要有耐心等到她肯开口为止。
“其实我很佩服你,肯为了心爱之人作出这么大的牺牲,若是有人肯似你对李木这般对我,我一定对他死心塌地,至死不渝。”
听到这句,始终坐在黑暗里的女娘才有了些许反应,她缓缓抬头,眸子里闪烁着泪光。
看来她已经上钩,宋宛辛继续说道:“先前我一直觉得李木蠢笨,不见得会将真心赋予谁人身上,直到那日他听闻你被抓进来,我见他如此紧张你,想要救你出去,我才知道,原来一个木讷的人也可以有如此疯狂饱满的情绪,只因触及到他心爱之人。”
清芜眼中情绪更甚,泪珠如同断线珍珠一般颗颗滚落,她松开环保住双腿的手,身体微微向前倾,终于开了口。
“你来见我,就是为了同我说这些?”
“是,也不是,”宋宛辛也身体前倾,尽量让自己与清芜平行而视,“清芜姑娘知道,我是衙门里的仵作,三娘的尸体在我看来,皆是李木不爱她的证据,但他却对你不同,我想,李木到底爱不爱三娘,清芜姑娘你应该也是清楚的吧?”
提到三娘,她眼里刚燃起的火苗暗了几分,低头又缩回了角落。
“我只见过她一次……”
“可她却见过你不止一次,据萧妈妈说,三娘早些时候就知道你的存在,”宋宛辛失了耐心,决定直接将问题抛给她,“再说,你转移尸体的时候将三娘的外衫留在原地,那她双臂和后腰的旧伤你应是瞧见的,你就不好奇,那是谁打的吗?”
蜷缩在黑暗中的身影将自己抱得更紧,她频频摇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将衣衫浸湿。
“李郎不会……可能只是一时失手……”
“若是失手,那你身上的伤又作何解释?你比三娘高出半头,她若用棍棒敲打你,你身上的伤也应该在腰身和手臂上才对,怎的会出现在后颈和后背上方那种地方?清芜你醒醒吧,他会打三娘,也会打你,以后说不定也会勒死你……”
“他没有打我!他打的是三娘,我不忍心,蹲下身挡了几下,才有了背后的伤!”清芜突然激动,站起身俯看面前的宋宛辛,身上铁链响动,靠在门外的高瘦少年顺势瞧过来。
裴宴临侧目冷眼,坐在地上的少年目光似箭,冷冽含霜,瑰丽耀目的一双眼睛竟比窗外的闪电还要夺目三分。
真相一旦撕开一个口子,剩下的,就藏不住了。
“就因为他打三娘,不打你,你就天真的以为他是真的爱你吗?”
“他还说要替我赎身,将来孝期过了,他就带我走!所以他前段时间急着四处卖字画挣钱,才会这么久都不来找我……他对我是真心的……我知道……”
“先不说你此番能否活命,尚未可知。就凭他空口一句,你就相信他一个秀才会娶一个杀过人的青楼女子为妻?清芜,你到底是不愿意清醒还是真的蠢笨至此?”
“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我没有!”
她突然嘶吼起来,裴宴临皱眉,进来将宋宛辛扶起来,拦在身后。
说到底,就算不是她,李木也会有旁人,从三娘与李木相遇的那一刻开始,也许三娘的命运就此决定。
但酿成这一切悲剧的人不该就此逃脱。
清芜绝望的嘶吼与窗外不断传来的暴雨雷鸣声骤聚,宋宛辛知道她已经动摇,决心狠下心再推她一把。
推她下绝望与清醒的深渊。
“三娘与李木相识相知,成亲四载,那时候李木什么都没有,三娘却始终支持他参加科考,哪怕每日做工到深夜,回家还要挨酒醉的夫君的打,她都没有放弃李木。饶是发现了你的存在,她都没有为难你不是吗?
她死那日,若不是你看到李木又打她,心疼她起了恻隐之心,你也断不会用自己的身体去挡那棍棒的。
如今夫君刚中了秀才,她就身死魂消,白白的在世上走了一遭。
清芜,我问你,他对这样好的娘子尚且如此,你又为何觉得,他会对你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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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步走出衙门,暴雨将歇,裴宴临将马鞍上的水渍擦掉,托住少女腰身扶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