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雨露未干,霜寒湿重。少女自噩梦中惊醒,瞪大双眼坐起来,第一反应是将被子捂得更紧。
爹,娘……
宋宛辛默默垂泪,晃眼间看到地上有什么物件在闪。
在他昨夜脱下的衣服里。
悄声下床,她捡起地上的衣服,从他腰带上取下一块玉制的符牌。
是一枚右鱼符。
北宋朝廷皇室制左右鱼符两枚,左符留在内庭,做“底根”,右符则随身携带,作为身份的象征。
寻常官员通常佩戴铜制鱼符,朝中重臣则是特制金鱼符,只有皇室贵族才用玉制鱼符。
将符牌翻过来,两行玉映小字照进少女眼睛。
皇家敕造——裴六子宴临。
少女错愕,愣愣地站在原地。
直到床上人微微翻身,她才反应过来,将鱼符挂回他腰带,随衣物一起放到一旁。
裴……宴临?北宋六皇子?
瞳孔陡然收紧,她想起娘亲伏诛前字字珠玑的模样,想起爹爹身陷囹圄时全家悲痛欲绝的场景,将拳头攥紧。
当年之事他可有参与?抑或是爹爹,是你将仇人送到女儿面前来的吗?
宋宛辛眼中喜怒交加,怒的是她舍命相救之人,竟是仇人之子 ;喜的是,她的复仇之路终于摸到一丝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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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宴临醒来时,春光铺满床塌,昨夜睡在他身侧的少女已经不见。
屋子里洒扫一新,他的衣服都已洗好晾在院子里。
再进来,宋宛辛又是一身男子打扮,药碗里腾腾冒着热气。
“将军醒了,快将这碗药喝了。”
未疑有其他,少年接过药碗热热的喝下去,感觉身子都暖了不少。
少女眼神怪异,看着他喝下药去,目光中的担忧未减,反而更重了几分。
裴宴临半坐起身,牵动胸膛的伤口,痛感传来。
“将军先穿这身衣服吧,我从临舍家借来的,很干净。”
寻常布衣上了裴宴临的身,瑕不掩瑜,身量气质仍比寻常人尊贵许多。
见他掀开被子想下来,宋宛辛有些着急。
“将军伤重未愈,现下还是留下养伤最好。”
“我有要事在身,不便多留。”
“可你身上还有剧毒未解。”
裴宴临闻言抬头,锐利的目光几乎将眼前少女穿透,眉宇间皆是不信。
“真的,将军不信,可以看一看自己的手腕。”
抬起手,他看见手腕以上的肌肤果然布满细细密密的红点,乍看之下令人头皮发麻。
“我昨日中的不是迷药吗?”
宋宛辛摇摇头,话语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这剧毒来自将军昨夜刺穿胸膛的利剑,毒随剑刃直接进入了将军的血肉,已是毒入血脉,若是不加以治疗,轻则四肢瘫软,变成废人;重则全身疱疹,肌肤溃烂而死。”
少年眉山微蹙,清冷的眸子里尽是苦恼。
“可有治好的可能?”
“每两日药浴一次将毒逼出来,加上每日服用汤药,不出三月就可痊愈。”
“这么久?”
宋宛辛还觉得自己说少了,三个月,她没有万全的把握能同裴宴临交好。
“本来不需要这么久的,只是将军如今胸口重伤,又感染风寒,多重疾病缠身,实在有些棘手。”
少年思忖片刻,仍是动身想下床。
“将军还是要走吗?”
裴宴临看着院外丛生竹林,深不见路。
“就算要留,我也要找人带个口信回宫。”
“不可!”宋宛辛实在找不到什么借口再说,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万一要杀将军之人就在宫里呢?不是相当于告诉他,将军还活着吗?”
没想到这句话正中裴宴临最不愿触及的地方,他脸色更黑,想起一个人。
裴宴卿。
那个急于铲除异己,稳坐太子之位的人,他的五哥。
若真是他想杀死自己,这口信自然是传不得。
等等。
少年脸色铁青,倾身逼近面前的少女,一把抓紧她的手腕。
“我方才提到皇宫,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少女手腕吃痛,眼帘下波光流动,委屈巴巴的模样。
“早上给将军洗衣服的时候,看到了将军腰带上的鱼符。”
裴宴临眸色更深,疑心又起。
“听你口音分明是大理人,为何会知道鱼符?”
“话本里都有写的,将军平时不去说书摊的吗?”
少年仍是不信,抓住少女脆藕段般白生生的手不放。
两人僵持不下,都没有说话。院子外一个脑袋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