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骨好了?”
“谢贵人关怀,尚未痊愈。只是屋子里闷久了,出来透口气。”
程萋萋一口一个“贵人”,仿佛不认识卫肃。
“抬起头来。”
卫肃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让人听不出情绪。
“男女大防,妾身一介女流,实在不便如此。”程萋萋柔弱道。
“哈哈,真是奇事啊子渊,你自己的姬妾,竟不认识你这个夫主。你果然是块清心寡欲的冰疙瘩。”一旁的蓝衣青年摇着扇子哈哈大笑起来。
“妾身不知是夫主前来,请夫主恕罪。”程萋萋见没办法装作不知,只好顺势开口。
“抬起头来。”
卫肃还是那一句。听得程萋萋心里打鼓。
“是!”
在建和十三年见到卫肃,程萋萋有点恍惚。熟悉又陌生的脸映入眼帘。不同于天启元年的登基大典,建和十三的卫肃,面容如玉,长眉入鬓,凤目点漆,薄唇微抿,长身玉立,没有过于锋利的五官神韵和经风历霜的沧桑深邃,倒有几分若有似无的少年风流。
可惟有的这几分可亲的风流也被黑金肃穆的袍服遮掩了七七八八。让人第一眼瞧见他,就被那天潢贵胄的气势震慑,再难把他与“貌美风流”一词联系到一起。
程萋萋怯生生抬头,就明显感觉到蓝衣青年肉眼可见的失望:“还以为是什么绝色美人,不过如此。见识也浅薄,小家子气。”说完,摇着扇子叹了口气。
“这位贵人,妾身有一事不明,还请贵人解惑。”程萋萋说话的时候,一脸娇憨天真,仿佛她是真的有事不明白。
蓝衣青年一愣,显然有些意外,但还是摇了摇扇子点头:“你且说吧!”
“天寒地冻,贵人为何摇扇?可有什么玄机奥义?”程萋萋说完,眨了眨杏眼,一脸诚恳。
“你!本公子自有道理,何须你一个小妇人过问?”蓝衣青年脸涨得通红,转身朝卫肃:“子渊,你这姬妾好不懂事!不如发卖出去!”
原来你也知道是附庸风雅。程萋萋看着眼前恼羞成怒的蓝衣青年,暗自好笑。
明明告诫自己要千万忍住,可是听见蓝衣青年这番肆意评头论足,还是功亏一篑。
发卖么?也好。
卫肃睨了蓝衣青年一眼,又看了看程萋萋,却没有说话。
眼前的少女杏眼桃腮,未施脂粉,眉目尚显青涩稚嫩,唇小巧饱满,再加上鬓间和怀里艳丽的红梅,娇憨懵懂间,又有一二分隐隐的妩媚柔婉。此刻正有泪光在眼眶里打转,更有楚楚之姿。
虽非绝色,也有一二分动人处。女子罢了,何必贪溺其中,色令智昏。这种小家碧玉却也正好,瞧着素净舒心,也没什么深沉心思,坦率可爱,不至于被迷了心智或惹出太多是非。
程萋萋要是知晓卫肃此刻的心思,只怕恨不得把一口银牙咬碎。自己处心积虑低调,反倒事与愿违。就该打扮得花枝招展,艳光四射,绝了这人的心思!
“既生了病,就回去好好养着吧!孤得空去看你。”
“谢夫主关怀,容妾身先行告退。”
“嗯。”
卫肃显然并不打算处置程萋萋。她得了这一句“尚方宝剑”,立即谢恩告退。
跟在程萋萋身后的朵儿一句也不敢吱声,直到回了里屋,她才带着哭腔“哇”出来:“姬,王爷忒凶了,明明就说几句话,可奴婢站在旁边,压根不敢大喘气。”
朵儿不识几个字,不知道这就是来自上位者的不怒自威的气势。
“这回知道怕了?下次还想着见他吗?”
程萋萋面上不显,后背也是不知何时浸了一层冷汗。这问话与其是对朵儿讲的,不如说是对她自己讲的。
卫肃其人淡漠凉薄,本不重女色,后院一众姬妾也都是各宫各府送的。平日少有踏足后院。前世程萋萋在他后院七年,也是偶尔得见。
卫肃如今是一有封地食邑的郡王。一般府内,有正妃一名,侧妃两名,如夫人三名,侍妾七名,姬是最末的,没有人数规定,位分待遇只比婢女略高一点。
如今除了正室,其余都是可以随意买卖赠人。甚至有人卖妻求荣也不少见。
女子,就如入水浮萍,随波逐流。
府内尚未迎正经的王妃,有一位如夫人,姓吴,是大鸿胪刘显的外甥女,掌中馈。并无侍妾,姬倒是多,足足六人,程萋萋就是其中之一。
如今作为一个小长史塞进府的不起眼姬妾,她自然不得近卫肃的身。也是后头几年长开了,颜色好了,才慢慢入了他的眼。
如此,她尚与他没什么太多牵扯。这两年攒些钱财傍身,趁晋楚开战之际,赎身解脱出去,找一清白小户成家避世,应不难。
重活一世,万事还需步步谨慎,小心谋划。眼下时节天寒地冻,自己一个无钱无势的弱女子,留在府里才是明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