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绒被里那样舒服。
这件斗篷原本不是她的,现在是她的。
屋子里的锅碗瓢盆和食物原本不是她们的,现在也是她们的。
只因每隔一段时间,门外便会出现一些食物和衣衫,却没看见人影。
新城和景玉提也没提这件事。
雪纷纷扬扬落下,她撑着一把青花伞,像冰天雪地间骤然冒出一丝显眼的春意。
她一手撑着伞,另一只手轻轻拂去墓碑上的雪花,动作温柔得像妻子替刚归家的丈夫拂去满身的寒意。
她微微弯身,发梢触到雪地上,她轻轻吻了一下墓碑,很冰,很凉,很硬,但她的心却很暖,很柔,很柔。
像是在亲吻心爱之人的嘴唇,那般让人满足和心动。
“我和新城过得很好,阿植,你也还好么?”
回答她的只是呜呜咽咽的风声。
她伸出手指,细细摩挲着冰凉的墓碑,像描摹着心上人的眉眼。
天色逐渐暗下去,雪越发大,风越发冷,她也有些倦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天色,一朵雪花轻飘飘落在她的眉心,微凉。
“死亡没什么了不起。我永远爱你。”轻细温柔的声音湮没在肆虐的寒风中。
茅屋简陋却温暖,狭小却明亮。
新城坐在桌前,桌上小火炉里燃着炭,将屋子熏得暖烘烘的,炉上烤着红薯。
新城专心致志地剥着红薯,一阵清甜的香味钻进鼻腔,勾起她肚里的馋虫。
她剥好之后,推开窗,探出一个脑袋,学着街上小贩一般吆喝道:“阿梨,热乎乎的红薯烤好啦,快回来!”
她现在已能笑,也能说笑。
她现在没有人伺候,穿的是麻衣,喝的是粗茶 ,便是连洗热水澡也需要一桶一桶地烧热水。
除了这些,她们还要锄地,种菜,除草,再用篮子提着菜去大街上卖钱,以换取别的食物。
虽然就算她们什么都不做,也会有丰裕的食物和精美的衣衫,但人活着总是要做事的,一旦停下来,忧愁百生。
直到有一天,她俩回来时,看见一个面容冷峻的少年立在树下。
那少年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把未出鞘的利剑。他就那样站着,身上却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
年少时行走刀尖,不想染杀气也不行。
他就是在那样一个血腥又残酷的战争中,一次又一次从白骨堆下爬出来。
他的身高几近九尺,素日不苟言笑,加之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京城大老爷家的小千金们看见他都绕着走。
在大周,少女们更欣赏清秀俊美,举止优雅洒脱的男子,譬如宁王容玄,襄王容屿,换着占据京城美男榜榜首。
苏歧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但她与他年少时便相识,是多年好友。
她笑了笑。
“苏大哥,你怎么来了?”
苏歧抱拳对新城行礼,眸光转而看向景玉。
“我来看看你,顺便道别。”
“要回去了?”
苏歧嗯了一声。
他已厌倦战争,却也习惯了那种血腥漫天的生活。
当今新帝已替他苏家鸣冤平反,如今朝中可用之人寥寥无几,边关还需他去守。
苏歧看着她,不说话。
景玉明白他的意思,转头对新城道:“小妹先回去,我与苏大哥说几句话就来。”
新城眼神微黯,跨着竹篮转身就走。
新城走了,苏歧才道:“这是你愿意的生活?”
“我只愿意这样生活。”
“为了谁?”
“为了我自己,为了阿植,为了新城。”她抬眸,嘴角扬出一抹弧度:“我知道苏大哥关心我,但一个人的生活是好是坏,只有自己才晓得。”
苏歧微微颔首,表示理解。
不过他还是说了一句:“你还年轻,若有朝一日想重新找人过日子,我们都会支持你。”
他见过太多死亡,对他来说,死亡就像吃饭一样平常。
正因为见过太多死亡,他才觉得更应该珍惜活着的人,活着的时光。
若是他某日战死沙场,他也会希望妻子再嫁一个好人家。
人生说短也短,说长也长,漫漫人生诸多无聊,身边总要有人陪着才好。哪怕只是聊聊今日天气怎么样。
景玉还太年轻,未来的事谁也没法子预料的。
他不希望她有朝一日想重新活过时,会被前半生的人和事所羁绊。
景玉却不觉得是羁绊,而是精神支撑。
她住在这小茅屋里,每日烧饭、洗衣、除草、种菜,日子虽然寡淡,倒也安心充实。
只是新城时常会半夜惊醒,哭着醒过来,死死缠住景玉的胳膊不让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