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一个人跑回京城吧?
她没说出来,既然上了容玄的马车,她就绝不会再下去。
容玄将酒递给她,仰头饮尽。
容玄的马车格外舒服,又宽敞,又柔软,又平稳。睡在车座上,简直像睡在自家大床上一样舒服,本根感受不到马车在走动。
景玉喝了几杯酒,靠着车厢睡了过去。
※
两日后,马车穿过繁华热闹的街道,驶进宫道。
朱墙碧瓦,琉璃宫灯,飞檐斗拱掩在红花绿树间。
这里一切都没有变,却又好像变了。
景玉仿佛回到了家,一个让她又爱又恨,又厌恶又离不开的家,一回到这里,她又痛苦又煎熬。
初春时,沈皇后受了些寒,紧接着便是永安帝的身子时好时坏,皇后衣不解带照顾左右,也病倒了,这差事就轮到淑妃身上。
自打永安帝梦见容植的灵棺后,便时常做噩梦,梦见先皇后,梦见废太子容植,时常半夜惊醒,满头大汗。
只要是人,就会出汗。
出的汗也分三种。
热的时候出的是热汗,害怕时出的是冷汗,心虚时出的是虚汗。
夜间睡不好,白天自然没精神,是以永安帝将政事交与太子容屿处理,自个儿在后宫莳花弄草,修养身心。
淑妃却因夜夜照顾、安抚永安帝,脸色差了不少。
容玄方下马车,就被永安帝召见。
景玉和江谨行先行去栖霞殿。
栖霞殿外,几名太监婢女正轻手轻脚的洒扫院子,修剪花草,他们告诉江谨行,淑妃娘娘服了些安神的药,此时正在殿内小憩,江谨行去端了些饭来,邀景玉一起吃,景玉说自己没胃口,让他自己多吃点。
江谨行吃饭时,景玉溜出了院子。
她这次回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比杀容屿更重要。
※
傍晚,将至傍晚。
屋檐上挂着一弯胧黄的月牙。
晚风拂过,檐下的铃铎发出悠长而清脆的叮铃声响,涟漪般一圈圈漾向远方。
占地千亩的国公府内人声已静。
后院百花齐放,树影婆娑,空气中暗香浮动。
流水的小桥边有一株枝叶繁茂的老柳树,老柳树下趴着一只熟睡的黄毛狗。
一个纤瘦的人影趴在房顶上,正窥探着屋内的情景。
这是一间很华丽的屋子,墙壁雪白得发亮,用柚木铺成的地板光滑干净,简直干净得找不出一丝尘埃。
灯架上摆四五盏着价格极其昂贵的波斯水晶灯,在烛光的折射下发出梦幻般的光芒,就算从屋顶上掉下来也绝不会被摔坏。
屋子里,一名三岁的小女童正踉踉跄跄地在屋内散步,走过来,跑过去,跑过来,走过去,一会摸摸流苏凳子,一会用粉嫩嫩的小嘴去啃桌角。
走了怕不有半柱香的时间,她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张开双手,咿咿呀呀喊道:“腿冻了……娘亲……娘亲抱……”
她的腿冻了,就是腿麻了的意思。
一名穿素色便服的女子正在绣榻上小憩,闻声惊醒,伸手捏了捏眉心,似乎在懊恼自己竟然睡着了。
她眉目间尚有倦意,却还是起身走到女童身边,温柔地摸摸她的脸,将她抱起。
小女童双手环住女人的脖子,安静地靠在她的肩上,打了个哈欠,含糊不轻地道:“娘亲……觉觉……”
这时,门吱呀一声响,一个英俊男人走了进来。
此人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身形高大、浓眉大眼,轮廓硬朗。
小女童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揉了揉眼睛,挣扎从娘的怀里下来,张开双臂,踉踉跄跄跑去,因跑得太急,左脚绊右脚摔倒在地。
她也不哭,就着摔倒的姿势,朝男人爬起去:“爹~爹~抱~”
男人大步上前,一只手将小女童捞在怀里,眼睛却看向他眼前的女人。
女人不过刚二十出头的年纪,眼神中却已露出疲态,肤色也暗沉、泛黄,像一朵被霜打蔫儿的花枝。
这女人正是景玉的亲姐姐,景璇。
这男人正是景玉的亲姐夫,国公府世子,杨敛。
这女童正是景玉的亲侄女,杨月临,小名嘻嘻。
这是景玉给取的。
念“嘻嘻”这两个字时,嘴角微微上扬,是微笑的样子。
她觉得,爱笑的人运气肯定不会差。
因着大家都宠爱她,也就依着她叫了。
“你进来精神很不好,不如让下人照觑嘻儿一段时日,你也好好修养一段日子。”
他伸手轻轻地搭在女人的肩上,眼中担忧甚重:“你这样,让我很担心。”
景璇轻轻叹了口气,又抬眸看他,郑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