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邈在学正殿取了名牌离班,直接换上常服,撑了一把油伞在无因阁考院门口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武试二场结束、考院开门。
考生们陆续走了出来。
今日借着学正殿外务的名头在邢都城上下奔波了一遍,一双薄靴早已被积雨浸湿,可即便外袍与长靴都变得湿冷冰凉,谢邈依旧保持着温热的内心,
她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需要告诉肃王公子,非常重要,这关乎她是否真的可以和身有天然“免死金牌”的肃王公子捆在同一根绳子上。
怀着这样的期待,谢邈的心情在离家进京数月后终于有了些许“雀跃”——她认为勉强可以这样描述,她诚实地不想无视自己的这一些小欢乐。
紧接着,丝毫不知道自己正处于某人期待之中的肃王公子出现了。
“你为何要去学正殿卷库?”
“历届考生名单有何重要之处?”
“你身上那封招来杀身之祸的信,我可以看吗?”
谢邈等到了这三个突兀的问题。
梁封城现在的心情很差。
和季寒商的对决虽然最终胜出,获得了继续参加三场比试的资格,可他身上密密麻麻被鹤山横刀划过的细小伤口不计其数,这并不是他预想的结果。
而且这位季学子嘴上功夫还很刁毒。
说话“横冲直撞”,却句句撞在梁封城的痛点上。
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她说话的方式很像那个牙尖嘴利的小文官。
梁封城裹着一身纱布披好衣服,脸色相当难看地往无因阁大门走。
吃了亏,受了伤,心里烦。
谢邈。
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以至于一直在被这丫头牵着脖子走他都没有察觉。直至今日遇到季寒商,过分熟悉的感觉让他不得不想起那个多日未见的小谢大人,刀棍相击之下,梁封城才终于站在局外人的视角,恍然发觉自己这段时间木头到了什么地步。
那日事发突然,从山水巷到玄枫大街,谢邈几句话就把梁封城身上的纠葛套了个完全。与梁俭的矛盾、与梁府微妙的关系……梁封城独自憋在心里近二十年的心思竟在这个相识不足半年的女子跟前抖了个底掉。
反观谢邈,她看似全盘托出,把自己如何冒险进入学正殿的所为系数告诉了他,可只要再细细想一想,她仿佛只是用表面的秘密去掩饰了更深层的秘密。
比如她到底为什么要进学正殿卷库?
比如她为什么要看历届考生名单?
比如……
她手上那一封出自谢州同之手的信,到底是什么内容?
一个出身不高却能直接进入礼部司为官的年轻人,昂首走去便是锦绣前程,为何偏要陷身学正殿那一处只进不出的泥沼?
此人太过神秘,让他看不清、摸不透。
让他不敢用。
肃王公子为巩固地位,可以结交或提携任何在未来某一日能给予他援手的人,哪怕只有些微的可能。
但他绝对不能牵扯上一个说不清道不明、虽有所求但掩藏的危险全然在他意料之外的人。
谢邈就是这样的人。
谢邈的身影不算隐蔽,他内心的疑问更加清楚,于是一身伤口的肃王公子在出了无因阁大门之后,并不对小谢大人的突然出现感到疑惑,反倒大步走去,撑起自己的玄色油伞,宽大的身形把靠墙站着的谢邈挡了个严实,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开口问了这三个问题。
他说:“清楚明白地回答,这是你能‘助我一臂之力’的条件。”
大约是下雨的缘故,谢邈的心底一凉,感官也被这淅沥的春雨全部剥夺,唯有双眼感受到对面脸色不佳的王公子。
她的视线扫过梁封城衣领与袖口处隐约露出的纱布边缘,似乎还隐隐渗着血色……这满邢都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族公子,大约只有他一个还在武斗台上为功名挥剑拼命。
“王公子为自搏前程连性命都不顾,如今有人相助,何故反倒多出这许多顾虑呢?”她问,“在下有时真不知道王公子到底是当断决断,还是优柔寡断。”
梁封城轻笑,有一道雨幕做阻隔,他也终于不会再被谢邈似真似假、清澈无辜的眼神带着走,“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小谢大人。你要知道,即便是做生意,也是需要本钱的。”
“王公子提出的问题,我一个都不会回答。”好似已经做好了准备,他话音刚落,谢邈就毫不犹豫地回答,“永远都不会。”
梁封城脸色更冷了几分,右手紧紧握着伞柄,他大约是要被万物复苏时的绵柔春雨冻僵了。
谢邈还是那副平淡而坚定的神色,那日大雪下的息羽山里她是什么样子,崆州官驿、邢都城门、山水巷与玄枫大街上的她是什么样子,如今还是什么样子。
“恕我直言——南元国,邢